牟斌眼中忧虑重重,他什么都没有说,径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挽月料想他是担心她前途未卜,不由得追赶上去,冲着他的背影说:“牟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记得你的话,不会再乱来的!”

    牟斌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一声道:“你好自为之。”

    苏挽月看着他闪身出门,张允紧随其后一起离开,她知道他们有公务在身,时间紧迫要入宫查案,没有时间和她多说,只得眼睁睁看他们走掉。

    房中烛火明亮,花似堇命人重新换了几样新鲜的菜肴点心上桌,虽然她殷勤款待,苏挽月却是味同嚼蜡。

    花似堇给她舀了一碗莲子汤,笑着说:“我在此经营杏花楼已有十载,极为妥当安全。你日后若有时间出宫来,就在此处落脚。”

    苏挽月点头说:“多谢姐姐安排。”

    花似堇嫣然一笑,说道:“锦衣卫个个风流,那千户沈彬更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尤好女色,常常酒后失德,牟斌不让你住在锦衣卫署衙,本是一番好意。”

    苏挽月想起牟斌离去之时担忧的表情,再想到他深谋远虑为自己打算,心中对他更是感激,说道:“我明白。晚间我在宫中走动,已经先行知道眉妃的死讯了,但愿万指挥使不要因为锦衣卫比东厂晚到一步而迁怒于他。”

    花似堇看了她一眼,说道:“宫中妃嫔暴毙,非同小可。无缘无故定然不会自杀,倘若是被人谋害,就更值得探究了。”

    诚然,以眉妃今日的身份地位,确实不会毫无理由了结自己的性命。

    苏挽月猜测说:“如果她真的是被人谋害致死,会是谁下的手呢?难道是妒恨她的其他后宫妃嫔么?这后宫也太可怕了。”

    花似堇淡淡扬起脸,说道:“可怕的岂止是后宫?我们明里拿着朝廷锦衣卫的俸禄,听上司的安排,却要秘密背负暗卫营任务,我们的处境比宫妃们更危险一百倍。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们,我们只有自己认清形势,趋吉避凶,才能保住性命!”

    苏挽月好奇问道:“姐姐说的‘暗卫营’,是个什么组织?”

    花似堇给她倒了一盏清茶,扫了她一眼才说:“你年纪还小,资历尚浅,等到过些时候,若是符合暗卫营人员资格,自然有人会告诉你的。”

    苏挽月听得一头冷汗,莫非花似堇她们这批人都是属于“无间道”的?那个“暗卫营”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比锦衣卫更神秘奇特、更严格的机构,但愿那帮人千万不要看上她才好!看来“苏挽月”这个大明锦衣卫的“金饭碗”里,看来装的并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拌着毒药的蜜糖哇!

    花似堇没有再深入说下去,带着关切的语气说:“时间不早了,我找人给你安排一个清静的居所。你跟我来吧,楼后另有一座小院,单独留有出入之门,与前面毫不相干,尽可放心居住。”

    杏花楼后院房屋建造得十分清幽雅致,廊檐形成“回”字格,东面一排三间厢房,布置得整整齐齐,完全听不见前面杏花楼的灯红酒绿之声。北面果然另外有一扇通往外面的小门,旁边还设有马厩,十分舒适方便。

    苏挽月大病初愈,倒在床榻上就沉沉入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她穿鞋下了床榻,循着声音来处往外看,发现那声音是从后门出传过来的。

    明代的治安貌似并不好,她担心有贼撬门进来,顿时吓得睡意全无,随意披了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门附近。站在马厩里的“追风”的耳朵机灵,他看到苏挽月走过来,立刻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她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它不要出声,没想到它竟然听懂了,很老实地低下了头。

    苏挽月透过后门间隙往外看,顿时吓了一跳。

    门外小巷内竟然面对面站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人黑纱蒙面,低垂着头不停哭泣,看身形像是一个姿态聘婷的女子;另一人长身玉立,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看样子也是锦衣卫。他神情肃穆地看着眼前的黑纱女子,声音粗哑地说:“……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肯对我说实话?”

    黑纱女子低声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实话我早已对百户大人说过,是您不肯相信而已……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你这样纠缠我也没有用……”

    那人一阵烦躁,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那日我记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你……你说你根本不懂武功,我姑且相信你,但我伤口上的天山雪莲圣药本是皇宫大内御用的贡品,你从何得来?”

    黑纱女子一阵错愕,沉默良久,才“哇”地一声哭出来说:“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怎知道大人的药从何而来?大人为何认定了就是我呢?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跟大人有过几夕露水情缘不假,但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大人何苦为难小女子?您三番两次闯入我房中赶走客人,还要我怎么在杏花楼做生意?求您放过我吧!”

    那人见她哭得十分凄惨,只好放开了她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一拳砸在小巷墙头上,说道:“好吧,你既然咬紧牙关不肯说,我就不再问你。不过,如果真的是事实,就算你滴水不漏,我也能查出真相!”

    黑纱女子倒也淡定,继续啜泣着说:“……那么小女子就祝愿大人早日达成心愿,找到救命恩人。我可以回去了么?”

    那人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走。

    黑纱女子弯腰屈膝福了一福,随即加快脚步从后巷离开,看她的行走方向,应该是从后巷转到杏花楼正门。

    那人独自在后巷长吁短叹了一番,无奈匆匆离去。

    苏挽月无意中看到他们拉拉扯扯这一幕,心里十分疑惑,照花似堇所说,这些锦衣卫们个个风流花心,但这个男人竟然对这个温文柔弱的黑纱青楼女子如此专一钟情,还算不错,偏偏对方还对他不屑一顾。

    感情这件事,有时候还真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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