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夜行歌(上) >第15章 :花毒
    “后天白家小姐婚庆之喜,你随我一同去吧,也给白老爷子致个歉。虽说是天意,到底还是耽误了人家的女儿。”

    “我去怕有些尴尬。”

    谢曲衡想了想,点头称是,“那待吉日过后再择期登门。”

    “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宋羽觞插口,贼贼地偷笑,“不然旁人还以为云书是逃婚,这回来得未免太巧。”

    说到这一点,谢曲衡颇为赞同,附和道:“除了自家人,此事仅能让白老太爷一人知晓,对外……”冥思苦想了半天,“说你前些年大病一场,被带至塞外寻觅良医,治了数年方有起色。”

    “既是大病,何以连家人都不知晓?” 宋羽觞摇头,指出荒谬之处。

    “就说是急病。”

    “那也不对,好歹也会捎个信,怎至于音讯断绝?”

    “练功突然走火入魔,动弹不得?”摸了半天脑门,谢曲衡尽量让理由合乎逻辑些。

    “家传之学练到走火入魔?这也太……恐怕谢世伯第一个过不去。”

    “被仇人追杀,坠崖失忆如何?”又是一个破绽百出的借口,谢家老大对说谎一事向来力不从心。

    “能逼到云书走投无路的高手,武林中必然叫得出字号,该说是谁?”宋羽觞忍俊不禁,轻而易举地戳破。

    “遇到世外高人,被带去人迹罕至之所苦修?”

    “受命伪装潜入敌对世家刺探?”

    “……”

    看着耿直的兄长绞尽脑汁地寻找一个合适的说辞替自己开脱,涨红了脸与宋羽觞争议,一股暖意在心间盘绕。

    回家,真好。可她呢?

    与一干武学世家的青年子弟闲谈会友,滋味熟悉又生疏。在座的每一个都是意气风发的江湖少侠,皆因到白家致贺到此。三日前与兄长拜望过后,白老爷子极力挽留,派长子作陪,一心要小字辈的多多亲近往来。

    历练七年,沉潜内敛了许多,再不复年少轻狂,多是听着坐中高谈阔论,极少插话。只是白家长子一意尽地主之谊,存心结纳交好,无形中使他备受注目,想低调亦不易。

    不过比起迦夜,应该还算轻松。

    他已将迦夜介绍给众人认识,因迦夜一名在中原显得有些怪异,便取“夜”音,向众人介绍为叶姑娘,省得许多麻烦。得知他有同行之人,白老爷子极为热情,不容拒绝地力邀两人入府居住。如今他被留在花厅会友,而迦夜……身处一群江南名门闺秀之中,于雅亭中闲聚怡情。

    这些名门淑媛大半出身武林世家,多少会些拳脚功夫,有些还有侠女之名,英姿飒爽芳名远播,迦夜坐于其中,如一个天真稚弱的少女,格外惹眼。

    “……与谢公子并不熟,自敦沙同行顺路……

    “……家人过世,略有薄产,仰慕此地风物……

    “……不太了解他的性情喜好……

    “……谢公子仅是好心,过几日……

    “……各位姐姐说笑……未想过其他……”

    凌乱的女声穿过长窗飘入,听得出她始终是谈话的中心。众女仿佛皆对这位与谢三公子同行的娇客极感兴趣,不断地围着发问,从身世经历至日常喜好均被询了个遍。对她来说,随意编些谎话搪塞这群女人,不费吹灰之力。

    在一群高谈阔论的“侠女”中间,她沉静地回答,貌似温顺,一副好脾气,只是……他约略能感觉出隐藏的不耐,估计心神压根不在这聒噪的谈话上。

    无怪她觉得无趣,以她的性情,去敷衍一帮骄矜自负的世家小姐着实乏味,他也有同感。此时只能暗地祈祷迦夜的耐力足够,不至于拂袖而去。

    迦夜身边的一位美丽少女看不下去了,微嗔道:“各位好姐姐连珠似的问,也得让叶姑娘歇一歇才是。”

    众女相顾失笑,场面稍显冷落。

    “还不是白大小姐出嫁了,姐妹们都有些失落呢,不自觉就成了话痨。”

    “下一个出阁的想必就是二小姐啦。”

    “不知怎样的才俊能合了二小姐的心意。”

    “眼前不就有一位!”

    “说起来倒真是郎才女貌呢。”

    七嘴八舌的调侃令美丽的少女晕红了颊,娇嗔地打断,“各位姐姐净拿凤歌取笑,看着姐姐嫁了就欺负我吗?”

    “谁敢欺负白家二小姐?怕只有将来的姑爷啦。”手帕交的姐妹戏言调笑。

    “说哪里的话,白家和谢家也算门当户对,谢三公子又知礼谦让,怕是凤歌压着人家也说不定。”闲闲的戏语指名道姓,点破了隐秘的心思。

    “坏姐姐,再说笑小心我撕你的嘴。”少女羞恼地扑过去,众女争相躲让,打闹成一团。

    “哎呀,哎呀,再不敢了。”出言的女郎笑避,“好妹妹,你这擒拿手该对付未来的相公才是,怎么倒来针对我了?”

    说着爆起了一阵娇笑,引得厅内的男子纷纷望过去,春日明媚的阳光下,笑颜如花,一派活泼动人的佳人佳景。

    “说了半天嘴都干了,妹妹要是给摘串枇杷,准保能堵了姐姐的嘴。”说话的是白家二小姐的密友,存心逗引着让白凤歌一展身手。

    “白家还能少了待客的鲜果不成,姐姐想吃吩咐一声就是。”二小姐白凤歌随口便待嘱咐下人。

    “那可不行,一定要二小姐亲手摘的才甜。”女郎指了指斜侧一株高大的枇杷树,“就那串最大的,也让我看看凤歌的燕穿林练到了第几层。”

    白凤歌笑吟吟地站起身,也是存心逞技,在栏上借力一点,真如一只灵巧的燕子飞了起来,在树梢一掠如乳燕回巢,优美地穿回了亭内,指尖拎着一串黄亮的枇杷,气息分毫不乱,从容地掠了掠秀发,曼妙的身姿博得了满堂喝彩。

    美人如玉,身法轻妙,厅内的男子皆在赞叹。他看着迦夜半笑不笑地随众鼓掌,忍不住也笑起来,这种花架子的功夫纯属卖弄,迦夜想必是当了戏看。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白昆玉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位叶姑娘是敦沙人?”

    这个版本在数日内被解说了无数遍,他转回视线,礼貌应是。

    “当日不知是云书兄,小妹多有得罪,尚请见谅。”谦和的笑容十分真挚,一如初见时一般得体。

    白昆玉,白凤歌,早前打断纸鸢的兄妹二人。七年前到访时仍在山中学艺不曾见过,却在回返江南后意外邂逅。那一场不甚愉快的初遇被轻描淡写地揭过,殷勤交好的心意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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