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烽火洗剑录 >第一百章 蜃梦
    额上剧烈的疼痛让年华清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一片璀璨星空映入眼帘。星空中,一条玉带般的银河清晰而美丽。

    年华躺在黄沙之中,她借着星河的光芒望去,发现四周是无垠的沙漠。她想起身,才感到一具温暖的身体正压在她身上。借着星光辨认,是云风白。云风白的头靠在她的颈边,呼吸温暖,双目紧闭。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紧紧相牵。

    年华想起,在巨风袭至,身体腾空的瞬间,她恐惧而绝望,感到自己即将堕入地狱。下一刹那,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似乎要将她拉回人间。然而,最后,两人一起堕入了地狱,但彼此却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幸好,在风暴中,彼此紧握双手,两人才得以不分离。否则,此刻,两人已经天各一方,天人永隔。

    “风白,醒醒!”年华用右手轻拍云风白的脸。

    云风白仍是昏迷不醒。

    年华翻开云风白,坐起身来,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抽回自己的左手。额上湿漉漉的,她用手一摸,猩红一片。——也许是巨风中,被卷起的石头砸伤,或是落地时摔伤了。她吓了一跳,却不忙着管自己的伤口,而是将云风白头上、身上检查了一遍,确定他只是昏迷未醒,没有受伤,才放下了心。

    年华撕下衣襟,粗粗地包扎了额上伤口,鲜血才止住。四野很黑,星光微弱,难以细辨周围的环境,云风白也昏迷未醒,她不敢乱动,只好呆在原地。不远处,落着一张羊皮,本是骆驼身上驮的东西,骆驼不知被卷去了何处,它却落了下来。

    沙漠的夜晚风寒刮骨,年华扶起云风白,两人相依而坐,她抖开羊皮,将它裹在两人身上。这张羊皮由几张羊皮合拼缝成,足够覆盖住两人全身。

    云风白的头倚靠在年华颈上,呼吸温暖而湿润。两人太过靠近,让年华觉得不妥。她本想起身,离开羊皮,运功驱寒,可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手边没有水食,又不知道身在哪里,体力还是能够保存一点,就是一点。

    羊皮十分柔软,两人相偎而坐,体温相浸,寒漠也温暖得仿如温室。因为两人身处荒漠,周围情况不明,年华不敢睡去,她咬着舌尖,努力保持着清醒和警惕。但是,也许是因为失血和饥渴,她渐渐觉得头脑昏沉。不知不觉,她昏睡了过去。

    云风白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东升的金乌暂时还很温驯,没有咄咄逼人。他恍惚了一瞬间,才忆起前尘。一具温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传来他熟悉的气息。云风白垂头,看着沉睡的年华。年华额上扎着衣襟,看来她比他要先醒,只是又睡了过去。

    云风白望着依偎着自己的年华,一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年华满面黄沙,颊凝血斑,额上胡乱裹着一方衣襟,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但他却痴痴地看着。

    “说我的眼神像骆驼,明明你的睫毛才像骆驼嘛!”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云风白还在记仇,赌气般地道。

    云风白的声音虽轻,还是惊醒了年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骆驼?骆驼在哪里?快捉住,别让它跑了!!”

    云风白吓了一跳。

    瞬间之后,年华彻底清醒过来,她看见云风白安然无恙,心中累积了一夜的担忧、愁苦、恐惧,一下子喷涌而出,却又被喜悦冲散。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云风白平安醒来更让她觉得开心的事了。激动中,她捧着云风白的脸,喜极而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昨夜,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真担心……”

    云风白心中一暖,如同春风吹过雪原,世间万物在瞬间苏醒。或许,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云风白替年华擦去泪痕,温柔地笑了:“放心,我不会有事。”

    云风白、年华起身,四处观望,入目皆是漫漫黄沙。

    年华疑惑:“这里是哪里?”

    云风白摇头:“不知道。”

    年华指着西边地平线,道:“你看那里,天尽头,是不是有一点绿色?”

    云风白定睛望去。沙漠尽头,地平线上,确实有一点绿色,像是黄色丝绒上托起的一粒绿珠。

    “是有,也许是绿洲,我们朝那里走。”

    年华一喜,继而又疑忧:“会不会是海市?老向导常说,沙漠之中有海市蜃楼,全是虚空,全是幻象,是魔鬼在诱惑人去送死。”

    云风白道:“走近一些才能辨识。走吧,站在这里也不行,不管那里是不是海市,在三面都是荒漠的情况下,也只有朝西走了。趁着太阳还不是太毒辣,走近一点是一点……”

    两人身在沙漠中,手边无水无食,又饿了一夜,在这种情况下,再也没有比绿洲更大的诱惑了。两人向西而行,即使前面真是海市蜃楼,他们除了走入蜃梦中,也别无选择。

    在沙漠中行路,目力总是喜欢骗人,两人走到日上中天时,地平线上的绿珠才变成一个绿碗。两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悬了一颗心。距离

    在变近,前面的绿洲总算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但是按照这样的脚程走下去,天黑了也未必能抵达绿洲。

    头顶烈日当空,脚下沙砾似炭,年华、云风白觉得如同置身在火海中,汗流浃背,怏怏乏力。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着,没有一丝风,身后的黄沙上,留下了四条深深的脚印。

    年华又累又饿,又渴又痛,双腿发软发麻,好几次险些倒下,但终是咬牙强撑了下去。她拼命告诉自己,此情此境之中,无论如何,不能倒下。

    云风白也是又饿又渴,但他毕竟是男子,又没有受伤,比年华要好得多。他见年华体力不支,摇摇欲坠,却仍旧咬牙强撑着,心中蓦地一疼。

    不由分说,云风白将年华扶上背。

    年华一惊:“你、你干什么?”

    云风白道:“路还长,我背你走一程。”

    年华肃色,“不,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走下去。”

    云风白没有理会,径自背着年华向前走,“把羊皮撑开,挡一下烈日。这太阳,晒得人头昏眼花。”

    年华伏在云风白背上,在双脚离开地面的刹那,仿佛绷到极致的弦突然断裂,她再也没有力气反对,只想就这么倚靠在他的背上,任他走到天涯海角。

    年华无力再反对,她张开了羊皮,为两人在炎炎大漠中辟出一片荫凉。沙海酷热,羊皮密不透风,这片阴影中又闷又热,并不比烈日下好受,但终归视线上清明了许多,不再被晒得头昏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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