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那天,海平起了雾,整座城市都模糊起来。

    夏如画坐在窗口望着,她一宿都没合眼,兴奋、紧张和惧怕混合成了莫名的情绪,扰乱了她的心。她的右眼带着眼角的那颗痣一起不停地跳,老人们常说右眼跳灾,夏如画觉得隐隐宣告着不祥。

    就这样一直等到中午,夏如画感到饿了才想起来答应给魏如风做糖饼,她煎了好几份,摆在桌子上微微冒着热气,却一口吃不下去。魏如风依然没有消息,夏如画也联系不上他,他昨晚走得匆忙,手机都没有带上。

    夏如画觉得事情并不像魏如风电话里说的那么简单,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不跟自己打个招呼就一走了之?她想一定是东哥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究竟是什么这样着急地让魏如风回去,她又猜不透。

    越这样琢磨,她心里越发慌,无数坏的可能浮现出来,走私、犯罪、流亡每一件事都让她心惊胆战。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像在心口上系了根绳子,既无法松口气,又不是完全沉底。时钟指向4点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把晚上的行李归拢放在了门口,环视了屋里一圈,打开门只身去了东哥夜总会。

    夏如画到了东哥并没有进去,她怕遇见程豪,只是站在马路对面朝里张望着,想等魏如风出来。但是魏如风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个在门口抽烟的人看到了她,走了过来。

    “你是……魏如风的姐姐吧?”男人上下打量着她说。

    夏如画局促地点点头,这个人她去东哥时见过,他脸上有道浅浅的疤,魏如风叫他滨哥,但不如和阿九亲近。

    “怎么站在这儿?来找他?”

    滨哥朝东哥点点下巴,夏如画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魏如风果然是来东哥了,那么他去西街码头绝对不是应承,而是又被程豪派去接货了!

    “能帮我叫他出来吗?”夏如画着急地说,她一定要拦住魏如风,不能让他再去以身试法。

    “他不在。”滨哥摇摇头说。

    “他几点钟走的?”夏如画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神色慌乱地问。

    “刚走。”

    夏如画想应该还来得及拦住魏如风,也顾不上和滨哥说什么,扭头就走。滨哥猛地一把拉住夏如画说:“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他!”夏如画挣扎着,但她力气小,没甩开滨哥。

    “你知道上哪儿找他去!”滨哥不以为然地轻笑着说。

    “我知道!他就在西街码头!你放开我!”

    两个人的争执引来路人的注视,滨哥稍稍松了点劲儿,拽着夏如画往另一边走。夏如画被他拖着,刚要奋力挣开,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夏如画回过头,看见阿九站在他们身后,阿九笑着跟滨哥打了声招呼说:“滨哥,你放开她吧,不要紧的。”

    滨哥犹豫着渐渐松开了手,夏如画忙握紧自己的手腕后退一步,谨慎地看着他。阿九接着对滨哥说:“你去忙你的,这里我看着。”

    夏如画惊慌地看向阿九,阿九笑了笑,俯在她耳边小声说:“如风叫我来……我送你们走。”

    夏如画心下一颤,猛地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阿九,阿九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夏如画不由得朝阿九身边靠近了一些。

    滨哥狐疑地看着他们,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小心别坏事!”

    阿九点点头,带着夏如画朝路边走去,他打开车门,夏如画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如风……跟你说了什么?”夏如画上车就问。

    “晚上九点,天河号,对吧?”阿九系上安全带,扭过头笑着说。

    夏如画这才真正放下了心,她相信魏如风不会轻易和别人说他们逃跑的事的,阿九既然知道,就说明是魏如风亲口托付的。

    “行李还没拿吧?我先送你回去拿行李,然后再一起去码头。”

    阿九发动汽车,夏如画安心地说:“谢谢你了!”

    阿九送夏如画回到了他们家,夏如画上去拿行李,她早收拾好了,东西也不多,她和魏如风一人就一个包,很快就拿了下来。阿九在楼下抽烟,夏如画叫他开后备厢,喊了两声他都没有答应,夏如画一直走到他跟前他才反应过来,忙接过她手里的包,哼哈地客套着,可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夏如画上了车,阿九也不点火,只是开着车窗抽烟,夏如画靠在座椅上,有些紧张地问:“阿九,如风还跟你说什么了没?他这次去危险不危险?”

    “没事,你放心吧。”

    阿九没有多说,夏如画隔了会儿又嗫嚅地说:“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趟西街码头?”

    “啊?你们在祁家湾上船吧?”阿九不明所以地说。

    夏如画怔了怔说:“可如风他现在去西街了啊,你们东哥不是有事吗?”

    “哦,对对对。”阿九慌忙点头说,“他是去了,咱们等他的消息就成。”

    “你带我去一趟吧,反正咱们也要路过西街,不停都行,我就看一眼,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夏如画悄悄抓紧了自己的衣服说。

    阿九回头看着她,夏如画的目光清澈见底,满是信任和恳求,阿九迟疑了一下,缓缓点点头说:“好吧,但是不能停啊!只路过!”

    “嗯!”夏如画欣喜地说。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汽车飞驰而去,夏如画望向窗外,远处的云彩和烟雾缠绕在一起,分辨不清。东哥夜总会的霓虹牌在这灯红酒绿的街区上独自雍容,它遮住了天边隐隐的那一抹白,更加辉映出黑夜的墨色。夏如画暗暗祈祷,她和魏如风能够一起度过在海平的最后一夜,在其他城市迎接新的光明。

    阿九带着夏如画离开东哥的时候,程秀秀正在烦躁地等待着魏如风。她坐在程豪的办公室里,一边望向挂在墙上的大钟,一边给魏如风拨手机,可是始终不能拨通,程秀秀气得把电话扔到了地上。

    老钟敲门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说:“秀秀,到点了,咱们该出发了。”

    “魏如风呢?他来了么?”程秀秀期盼地站起身说。

    “没有。”

    “我等他!”程秀秀赌气地坐回座椅里。

    “秀秀,再不走可就赶不上飞机了。”老钟指指表说。

    “那就不赶了!他不来,我不走!”程秀秀红着眼睛说。

    “秀秀,你怎么又别扭上了?你总得想想你爸爸啊!他为你去美国费了多少力?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不都是为你?你怎么能为个魏如风就辜负你爸爸的良苦用心呢?”老钟走到她身边,劝慰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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