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到这一幕，无奈地低下头叹了口气，季笙扑捉到了这个细节，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位举手投足间都摆满了架子、看上去辈分极高的老头，估计就是之前村长说的那些跟村长父亲平辈的人，位高权重。
现在虽然年事已高，不得不从最前面撤了下来，但身上仍旧背负的无形的人脉和声望，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山寨里，依然能够影响很多事情。
山谷里人际关系相对简单，看上去山寨里一切都由村长主持，但村长背后，还有一群这样的老家伙在暗暗施力，否则当时来见季笙的时候，村长也不至于白天一套晚上一套了。
季笙默默无言，心里对老人的第一印象却并不怎么好。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寨子的禁地，谁让你们进来的”老人二话不说，上来劈头盖脸一通诘问。
“是我叫来的。”村长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老人深深看了村长一眼，沉默下去，浑浊的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不满。
季笙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事儿有意思。
看这情况，村长和老人多半不对付，从来夜访的那个时候季笙就知道，村长早就对寨子里的这种习俗嗤之以鼻，恨不得早日废除。而老人却并不这么想，一昧的想着祖宗的那一套，用自己剩下的那些威望，持续对村长掣肘。
而村长也只是碍于脸面，才不得不在众人面前配合一起演戏。
想到这里，季笙竭力抿着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那月见状，拱手行了一礼，“是这样，经过我们之前的调查，寨子里每逢祭祀上供者会无端失踪这件事，跟你们供奉在里面的那块石头有极大的关系。根据我们的猜测，那块石头应该是需要活人祭献来达到某种目的，这非常危险，已经触碰了禁忌，所以我们想带回去分析看看。”
“胡说”老人大喝一声，然后开始弯下腰连喘带咳嗽，情绪的激动让他满脸通红，于是众人就站着等。
老人咳了许久才被人搀着直起腰，气喘吁吁，“这些风言风语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谁跟你说的我们这里过了多少年了，都是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祖先的庇佑是你说调查就调查的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人气急败坏地大吼，反倒弄得几人一番不是。
季笙一听这老人吼那月就不乐意了。
斜插一步道：“过了多少年了也就是说这些年在这里，多少人已经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了性命你算过吗
凡上供者必死，死的不管是谁，说到底不都还是你们自己的人吗”
老人一听，斜着眼过来，“你又是谁，我们自己寨子里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季笙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人怎么这般不要脸，都快要赶上苏似了。
想到这儿，季笙扭头，发现一身白色的苏似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边，反而在低着头寻思着什么。
这可让季笙有些无所适从。
季笙本想放苏似，咬老人。
可看到苏似这样子，只能作罢。
按照他对苏似的了解，这种自以为是的老人应该恰好能戳中苏似的爆发点，就像针尖对麦芒，王八看绿豆。到时候苏似虽然是被自己拉着，可是嘴里吐出什么话来，自己可就管不着了。
对付这种把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的人，不管年纪多大，季笙都没有什么好感。
说道理讲事情，闲着没事儿把年纪摆出来显摆，季笙是最烦这个了。
他盯着老人反复思索，除了放苏似之外，需要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方式提醒老人不要倚老卖老，同时又能表达出自己对他、对山寨的基本尊敬。
但是他发现这个事儿挺难的。
就在这个时候，村长又开口说道：“这几位是昨夜拼命救下山寨的恩人，郭老可别寒了人心，要是没有这几位，昨夜我们寨子可是要被洪水给冲了的。”
“现在人家几位虫师大人不光不计较，还过来寨子里深入了解事情的发生经过，替我们探查那块儿石头的来历，我们不感恩戴德可以，但是也别放下饭碗就骂娘。”
“别的我可以不管，也可以事事都听郭老的，但是上供出人命，不行。这件事从几年前我接过村长这个位置的时候，我就提出来了，现在我还是这样，就今天，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
村长一番言语掷地有声，众人听后一片安静。
就差说一句别不知好歹了季笙躲在人群里在心中咕哝一句，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那月，我们进去拿。”季笙道。
“拦住”老人怒吼一声，一帮护卫哗啦啦涌上来堵在洞穴口，堵住了几人的去路。
季笙歪歪头，先看看村长，接着扭过头看向老人，做了个“这是什么意思”的表情。
“让开”村长怒斥。
一帮护卫看看老人又看看村长，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那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那可是祖宗的庇佑啊”老人急切道。
“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祖宗的庇佑难道这个寨子的祖宗是想让子子孙孙平白无故地送出性命吗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们昨夜进去调查的时候，有个可以化身黑雾的
人一只隐藏着暗处，我们差点儿就着了他的道了。”
“我还想问问您，自始至终，寨子里都有一位实力高强的虫师藏身在这里，守护着这个祭祀有奇怪石头的祠堂，您敢说您不知道这回事儿吗”季笙用力地反驳。
村长闻言，呆呆的看着季笙，嘴中喃喃不已，“还还有个虫师实力强大的虫师在一直守着这个祠堂”
“千真万确。”那月点点头。
村长在确认那月没有说谎之后，立即正色面向老人，“郭老，我一直尊敬您是曾与我父亲为了山寨同生共死过的英雄，也知道您为了山寨，可谓殚精竭虑。可是这件事您怎么解释您跟我说说，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祠堂里，会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强大虫师守护，还有，他又是在守护着什么”
成功引来村长助力的季笙轻轻点头，这些话听上去都没错，但是后面的逻辑可就不一定是众人明面上所看到的这样了。
石头一定是存在问题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有个“失落之地一夜游”的美妙经历，可黑雾人就不好说了。
一种可能，就是石头这件事跟老人完全无关，根本就是黑雾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巧妙地运用了老人腐朽思维这一点，瞒天过海。而老人也是靠着“祖宗的庇佑”这种说法，来麻痹和压制所有的反抗之声。
算是不谋而合的统一。
所有的一切，也都是黑雾人自己在背地里偷偷搞的，几人接下来的目的，也就是去弄清这个黑雾人的真实身份。
交给乔彬吧季笙有气无力地想。
而第二种可能，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那就是黑雾人所做的一切，老人自始至终都心知肚明，而这每半年献祭两个大活人的上供，也是黑雾人和老人私底下打成的协议，不能说互利共赢，但也是对彼此都有好处的。
一方面黑雾人可以利用这种类似于禁忌的方式打成自己的目的，而老人这边，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吓唬人，达到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
真是扭曲的思想啊季笙又悄悄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一个地方。
根据情报来看，这个上供者必死的传统，是一辈又一辈传下来的，并不仅仅是老人，老人的爹，老人的祖父，父父辈辈，都是这样的。
不会吧
季笙隐隐觉察出些什么，但是又觉得像清晨透过雾霭观望一样，总是看不真切，总感觉要捉到些什么灵感的时候，灵感又嗖的一声跑掉了。
“你们进去过”老人一愣，紧接着得理不饶人，“你们什么时候进去过，对，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们祠堂里有块儿石头，昨夜，你们昨夜不是在外面吗，又怎么会进到这里来的，还有，这里明明有人把
守，你们又是如何进到这里来的”
老人捉住机会咄咄逼人，反而把一开始准备向老人咄咄逼人的季笙给惊呆了。
糟糕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季笙心中一片凄凉，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是自己给拖后腿儿了。
“你们还敢来问我们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黑雾人偷偷来到这里把这两个护卫弄晕了吗老狗就是愿意反咬一口，真是拿好心当做驴肝肺了，要我说我们昨晚上就不应该冒着危险去解救这两个人，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儿了，你们爱咋咋，寨子冲了我们拍拍屁股，啥事儿没有。”苏似不屑，然后偷摸对季笙眨眨眼。
季笙心领神会，下意识挺挺肚子，摆出一副我根本不怕你的姿势，“啊，对。确实是这么回事。”
双方互相推卸责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对峙一番，气势相当。
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苏似突然停住了，片刻后扯了季笙的虫蛻衣，嗖的一声窜进了洞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慢慢走了出来。
只见他伸出双手，用虫蛻衣隔着，上面托了一块儿普普通通的石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