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黄三的一举一动都被张轼等人看在眼里，那张轼本来打算请黄三把中午未讲完的故事说完的，没料到那黄三竟盯上了后院几人的包裹。
“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偷过我的东西。”刘寺说的实话，做夜不收前，刘家穷的叮当响，自然没人想去偷，后来做了夜不收再进了西厂，是没人敢去偷了。因为张轼等人别有所图的缘故，所以几人并未打草惊蛇，只等那黄三盗窃了东西，几人便尾随了大摇大摆无所顾忌的黄三身后，跟到了黄三的老巢，城郊一处迷宫似的废弃砖窑。
洪武初，太祖本打算以凤阳为国都，所以曾大兴土木，至今那中都皇城还是目前大明规格最为奢华的皇城。不过，因为劳民伤财，太祖皇帝最终叫停了工程，把那未开始构建的全部废止，所以凤阳府外郊还残存着不少当年的历史见证。而张轼一行四人眼前这砖窑，则是曾经专门铸造金砖皇宫铺设地面的大块地面砖，皇室专用的所在。
“可见当初工程之浩大。”张轼伸手触摸着几欲坍塌的砖窑墙壁，满是感慨的说道。
“还是太祖爷圣明，早日叫停了这工程。”郝俊接口，他本是御马监的勇士，自然满脑子皇家圣明了，哪怕他能想到本来也是因为太祖爷命令才开始着建筑着劳民伤财的中都皇城的。
“看样子，这砖窑便是凤阳的一处贼窝了。”刘丰仔细打量了周围，眼见的都是破衣烂衫的泼皮模样的人或聚或散，他便联想到了北京外城宣南坊大圣安寺附近那贼窝。
“那小混混本来就是个贼，他不在贼窝才怪呢。”刘寺狠狠的盯着不远处肆意溜达的黄三说道。
黄三此刻很是快活，他在酒馆后院随意挑了一间客房，很是好运的在那客房床铺的包袱里偷到了一个钱袋，只是随手一掂量，黄三就大体清楚了这次约莫有十两左右的收获。
“小乖乖，不着急，亲哥哥马上去找你去。”黄三兴奋的哼着小调，他的心思早就已经到了隔壁李家那婆娘肚皮上去了。
“黄三，你小子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黄三还没走到家门口，隔壁的老李便冲着他吹胡子瞪眼。这老李是个没脸皮的，好吃懒做，没钱了便让自家婆娘卖肉换钱。
“我的亲哥哥哎，咱老黄今天发财了，待会儿去你家喝两盅”黄三见到正主，连忙凑上去勾肩搭背。
“发财好啊，先把先前欠的两吊钱还给我。”老李没好气的把黄三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甩开，“你个臭虫，玩女人还有赊欠的。”这黄三上次照顾了他家生意，没成想却是没钱付账，把老李气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赊账而已，哥哥何必说的那么难听。”黄三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随手就扔给了老李，“今晚上让我家嫂嫂整治一桌好酒菜
，老黄我今晚上好好快活快活。”
果然那老李见了钱也不生气了，马上换了笑脸，笑眯眯的与黄三谈笑风生了。
“这些人就这么没脸皮吗”刘寺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只是没有见过如此这般没底线的。
“老弟何必生气你是少见多怪了，这要是在京城，比这更下流的都有。”刘丰见怪不怪了，他是经年的老锦衣卫，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张轼几人见到了地方，也径直跟在了黄三与老李后面进了那未必能遮风挡雨的破门户里。
“这几位爷，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进门，整个小院子都显得局促了，那老李听的后面响动，回头看见四个衣衫整齐的男子进来，马上低头哈腰的问候。
“我们来找人的。”郝俊算是外人，所以积极做事，想弥补先前与张轼那些不快。
“没法找，咱们家就一个婆娘。”那老李却是想错了，连忙把里间的婆娘唤出来，“好赖就这一个，若是满意了，随你们意思。”老李平素里就是以貌取人，看四人打扮，都不是缺钱的主，所以心里先把老主顾黄三扔在一边。
“你这厮不要胡说八道，咱们哥几个可不是来逛窑子的。”郝俊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开口训斥那老李。
“你这人好没道理，来这里不是找婆娘还能找汉子不成”老李却是火大了，既然不是来做买卖的，自然也不必摆好脸色了。
“我的亲哥哥哎，这几人想欺负兄弟，你可得帮忙罩着点。”黄三低声下气的恳求老李，而那老李也回过味来，是黄三招惹来祸端。
“谁是你亲哥哥，莫不是你的事发了”老李又从怀里摸出了先前黄三丢给他的碎银子，而后一把丢给了黄三并将黄三推出门外，“冤有头债有主，此人与我无关，你们愿意怎么办都行。”
黄三见老李见死不救，也利落的认错了，马上从怀里摸出了偷来的钱袋，“这钱袋是哪位爷的”
“还拿了什么没有”刘寺一把薅过钱袋，气冲冲的对着黄三发火。
“咱黄三只认得钱，除了钱什么也不曾动过。”黄三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四人让进了自家，这人多少还要点脸面，自然不想让邻里看笑话。
“刘寺，把钱给他吧。”张轼示意刘寺把黄三还回来的钱送给黄三。
“这这如何是好”黄三没有去借钱，却是立马跪在地上。黄三是混混不假，但是事情这样发展，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我只是想听你说个故事，故事讲的好了，这钱自然是你的了。”张轼眼皮都没抬，更没有让黄三站起身来。
“这位大爷要听什么故事，黄三别的好处没有，嘴
皮子多少还利索点。”黄三大松了一口气。
“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讲的那段故事。”
“今天中午哦，是老军被杀那事吧。”黄三略一思考，自然知道了该说什么，他先是从地上爬起，再找了家里的破瓢，从水瓮里舀了一瓢凉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始讲述。
“那老军也是可怜人，跟咱这破窑村也是有关系的。那窑西头小院里的五六个小孩儿，就是老军收养来的孤儿。”说完这话，黄三停顿一下，他虽然混蛋，但是对老军这事还是很佩服的。
“你不是说你见过那凶手吗直接说凶手”刘寺不耐烦听讲这些，所以大声的呵斥了黄三。
“我要不讲清楚，你怎么确定我看到那个便是凶手”黄三也看出来刘寺做不得几人的主，所以眉头一皱，很是勇敢的驳斥了刘寺。
“嗯对，不要打扰他讲故事。”张轼示意刘寺闭嘴，他本人则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还是这位爷明白事理。”黄三先是奉承了张轼一句，才接着说了老军平日里做了多少好人好事，最后才点出老军的毛病，“人啊，做好事的必然爱管闲事，老军就是吃了爱管闲事的亏。”
“那日，我从老李家出来，就打算进城弄点钱花。”
恰好是黄三赊账那回，被老李骂了十八辈祖宗，他就一大早进了城，想弄点钱堵住老李的嘴。这黄三进城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刚下值进城采卖粮食的老军，黄三思索着老军是个好老人，于是讹着老军请他喝一碗馄炖。
“老板，来两碗馄炖”黄三双手挎着老军的胳膊，对着馄炖摊的老板喊道。
“一碗，一碗就成”老军连忙跟老板招呼，他月俸本就不高，养了几个孤儿后日子过的更是艰苦，所以手头上也没多少闲钱吃点好的。
“老军，你又被这无赖赖上了”老板也是认得二人，只好摇着头盛了馄炖，他可怜老军，所以盛了两碗只要一碗的钱。
“都在破窑里过日子，谁家也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帮一把吧。”老军笑呵呵的回应。
“他这有手有脚，你何必搭理他”老板说着话瞪了黄三一眼。
这黄三被二人说的不自在，但是也不好对着二人发火，因为那二人都是帮过他的。满肚子闷气的黄三只好把头埋碗里吃馄炖。
“不过一个破混子，你们两个装好人给谁看”说话的是另一个吃馄炖的食客，他不是凤阳府城人士，自然不顾及别人脸色。
“小伙子，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呢”老军不知怎的，突然开口跟那食客说了一句。
“你也配叫我小伙子你这死老头，往后见了叫声爷”那食客竟然被一句话惹的暴怒，他摔了装馄炖的碗，拿着破碗片指着老军大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军却不闭嘴，只是看着暴怒的食客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