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风气,也是不好,会滋生蛀虫,于紫邑不利。”许巳幼说道。
“青云兄所言极是。”张秋风语气淡然,叹道:“青云兄居于道观,对世俗理解不深,这朝廷啊,跟江湖民间都差不多,什么人情世故,什么你来我往,就连收钱办事,也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避免不了的。”
许巳幼笑了笑,过了片刻,他看了眼红袖,道:“你先回房吧,我有些事跟张统领商量。”
“嗯。”
待到红袖回房,阿狗也识趣的回到自己房间。
“不知张统领可知,紫邑妖气渐淡一事”
张秋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点头道:“听说了,观星司因此不眠不休推演了四天,终究找不出原因。”
“妖气渐敛,我有一个猜测,不过没有证据。”
“还请青云兄指教。”
张秋风知道许巳幼不会说没有莫须有的事情,当即坐正姿态,仔细倾听。
“紫邑之大,不知万万里,妖魔横生,不知凡几,想让这么多的妖魔都安分下来,当今世上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张秋风凝神,喝茶,道:“你的意思是福海之珑的畜生出手了”
“非也,福海之珑与紫邑之间存有沟壑,要想过来,属实不易,如今妖皇年迈,无法算计人族。”
几百年前张天师砍了一任妖皇,夺得化妖笛,之后因为没人能继任,就让已经退休的妖皇继续上岗也算是春蚕到死丝方尽了。这福海之珑与紫邑之间,隔着十几万里的海域,而且海域凶险异常,稍有不慎船只就会被卷入风暴中。
“不是妖皇”张秋风犹豫了片刻,然后眼睛一瞪,道:“难道是妖皇的属下”
“”
我都提醒成这样了,你还不知道是谁
“四年前,腥红之月。”
“四”
“言尽于此,至于是谁,在下也不能多说。”许巳幼笑道:“茶快凉了。”
这四个字一出,张秋风哪儿不知道许巳幼要赶人了,当下一口将茶喝光,然后掏出里面的枇杷叶揣进了袖里。
“那今日在下也不打扰,改日再来拜访。”
许巳幼笑着点头。
走在路上,张秋风一直在思考那七个字。
四年前,腥红之月那不正是青岚道长等人坐化的那天吗那天观星司说啥了来着
星光灭,妖星起,天下将大乱。
想到这里,张秋风瞳孔一缩,难道不得了,得赶紧告诉的老苏
微风拂过,一缕黑气随风而逝。
两道身影此刻站在了院中。
许巳幼喝了一口茶,笑道:“心念可曾通透了”
红袖摇了摇头,苦着脸道:“不曾,那次盛怒杀人,实在让我道心受损。”
“因欲而杀人,道心会被蒙尘,你年岁还小,克制不住情绪属实正常,但修道之人,如若克制不住内心的,就将会成为第二个方知采。”
红袖点头,修道如修心,道士的心
显然,红袖遇到瓶颈了。
“待会儿你们收拾一番,随我下山。”
“啊下山”
红袖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兄这次转性了
“行走俗世,方可磨炼道心。”
“那师兄你不怕因果了”
许巳幼笑了笑,道:“这次我们去的地方,是寒州。”
皇城,乃七州最为繁华之地,比起中原的海纳百川,这里最多的还是达官贵人,富商大户,才子佳人。
兴安路,一条贯穿皇城东西的敞亮大道,路边的酒楼商铺不知凡几,小街小巷的吆喝声点起了清晨的第一次早集。
一直到晚上,这份喧嚣才稍微减少几分。
明灯照亮了皇城,一条条被照亮的道路连起来就像错综复杂的蜘蛛网。
在街道东边,往南走十八里地,就是皇城人气最多的酒楼,九华阁,入者无不适身份高贵之辈。
但有一少年,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身青色麻衣,似乎反复洗过无数次,导致青色都微微发白。一头乌黑长发被草绳简单束起,清秀的脸上带着淡然。
少年便是翰林院编撰,张格生。
今日他受人邀约,来此赴宴。
邀请之人是同年春试,得了文试探花的方游,此为礼部主事,正六品的官儿,如果能继续熬上个二三十年,侍郎的位置是跑不了了。
身在朝堂,必须有一两个知己,不然仕途会无趣的紧。
正好春试前各方才子组织了一次聚会,交流心得,这方游当时说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紫邑兴武,读书人的地位不怎么高,因为有妖作乱,读书能把妖给读死
一番言辞引得不读书人喝彩,而张格生紧接着,说了句“阴阳守均衡,文武皆上品。”
二人因此而展开了辩论,那一天着实热闹,引得不少人的关注,最后还上了第二日的皇城早报。
他们因此而结识,等考完试后,众人也都再次小聚了一番,酒后张格生发现方游并不是个只会读书的酸秀才,在大是大非上,他总能说出些令人眼前一亮的话。
文与武在紫邑分化严重,读书的瞧不起武人,认为这些都是莽夫,脑袋里都是肌肉的蠢货,武人瞧不起读书人,认为这群酸秀才就会咬文爵字,卖弄诗词,所以那次的聚会,文跟文聚,武跟武聚。
二人现在各司其职,休息日也会出来小聚一番,喝点酒,谈点皇朝大事小事,因此张格生还从中得到启发,写了几篇论文。
今日张格生站在九华阁,他的心中有些郁闷,这股郁闷之意不知从何而来,反正有些不舒服。
这时一道身影从楼上跑了下来,那是一位身高体胖的年轻人,应该说是壮硕,要不是身上穿的文人衣衫,别人还以为他是个练家子。
方游长得并不算好看,但眉眼间的英气却是不少,加上清澈的眸子,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刚下楼,方游就对着张格生拱手作揖,后者赶忙还礼。
“方兄不好意思,小生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