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用别的能力来解决——魔植再怎么坑,仍是根植这个世界本身的原生态,完美融合世界规则,且不超脱于世——相较其而言,魔法侧的能力与道具就比较犯规了。

    「理性天平」还好,对理智的加成也类似于这个世界不少精神力提升物品;对阿曼的催化也可以解释,毕竟有“熔炉”这种魔植在前面顶着;但是拍出木妖,使用书中记录的“术”,联结凯特西区内幸存者乃至帝星乃至定位画面外的观者——凝集他们的意识力量,将一切的信念、希望、对生与美好的向往融合并还原成精神力,灌注到加罗警督身上,令他成为自己意志的代行者,这就显得不那么科学了。

    然而,在那个关头,千叶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熔炉”已经掌握到先机,侵入脚下的星球并将污染散布开,她要解决源头就必须从星球本身入手,就像医治生着恶瘤的人体,快刀斩乱麻去除病灶之后,还必须激发其本身的免疫力,才能将剩余的残余尽数消灭、吞噬、代谢。

    阿曼带着她的精神力追入地底,如羽翼般包裹着加罗警督的身躯,为他披荆斩棘指引方向——切除病灶的过程并不容易,加罗所做的更多的是诱饵——人类先天性吸引“熔炉”这种生物,人类的意念与精神力都能成为它的食量,千叶在身上加成的力量足够他成为熔炉无法视而不见的诱惑,就算有阿曼这个猎食性的天敌在虎视眈眈,它也会冒险,所以阿曼要找到它吞噬它必须要依靠加罗的存在。

    除了千叶之外,地下发生的追逐与破灭并不为人知,然而星球内部的能量的汹涌依然影响到了外在的一切现实,海水翻滚掀起巨大的海啸倒灌入陆地,各地的火山都在蠢蠢欲动滚涌着岩浆,巨大的山林一瞬枯萎一瞬萌发颠倒了生命力,最显而易见的,整个帝星都因之而震颤,身在帝星的所有生命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牵引感,好像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带出又疼又痒又似幻觉般的感知。

    而在所有力量的包裹之下,多明尼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枯萎。

    千叶在意识勾连这颗星球、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星球本身之时,恍惚看到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立在她面前,少女的姿容带着记忆中羞怯又美丽的面情,无穷无尽光芒从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将她眼睛里的笑意都映照得无比温柔:‘谢谢你,阿黛尔。’

    笑容单薄得就像一碰即碎的镜花雪月,整个身影都脆弱至极,就怕呼吸一重,那凝成她形体的光芒都会瞬间散落。

    千叶其实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但在这样的处境中,她也没办法问出来,只能回应:‘好久不见,艾尼雅。’

    ‘要再见了啊,’她遗憾地笑道,‘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谢谢你让我作为一个人而死去。’

    千叶沉默了片刻,也只能对她微笑:‘再见。’

    ‘在疯狂中度过那么长时间,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少女说道,‘那个尽头是比永夜更可怕的地界,没有理智,没有秩序,只有混乱与毁灭——不属于人的力量顶端是畸态,不甘心的生命终点是怪物。’

    “请永远不要迷失,”少女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的神情很愉快,就那么温柔地说道,‘阿黛尔,祝你好运啊。’

    短暂的几句话之后,她没有丝毫挣扎,也无任何执念,就是很平静很自然地消失了。

    千叶却陡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颤,好像有一阵风轻抚过她的脸,像是冷意,又像是温暖,她的精神体都在这样的抚摸中凝实了几分——千叶惊愕地发现大脑中多出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些琐碎无连贯的片段零零散散地漂浮在那里,似乎有一个神秘的灵魂短暂地拥抱了她,又在离开时赠予了她一些小小的礼物。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在经历如此坎坷磨难之后大约都会怨恨,更别提本就与“罪恶熔炉”这样的存在朝夕相处,根本不能逃脱它的污染,也没办法拒绝精神与生命被吞噬,但是艾尼雅依然是纯粹的,即使在疯狂之中,她依然保留着谁也无法企及的干净,千叶能觉察到,在最后关头,她的感知其实已经很浅淡,与记忆牵系的所有情感甚至都是茫然空白的,更没有仇恨没有怨念,没有贪求没有不甘,只有平静。

    在多明尼卡整个人完全枯萎并丧失生命力之时,千叶听到了星球的脉搏,一声,又一声,在她感知又或者幻觉中跳动,明明是很庞大的事物,却又那么近,那么沉,以至于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环抱着,那种温暖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千叶睁开眼的时候泪流满面,或许曾有与天道化身相恋的经历在,曾近距离感受过种宏大到难以形容的存在,所以当星球对她说话时,她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并由衷为自己接收到的这份温柔而感动。

    联合军队的指挥舰匆匆降落在水晶柱广场,红发碧眸的元帅踏着萦绕满地的藤蔓花朵匆匆而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收拾残局。

    紧急展开工作的工程师们阻止了悬空城坠落,所有侥幸逃脱噩梦的幸存者都得到了救助,银星元帅比谁都迫切着来到现场,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镇定,但当他亲身踏足于此,感受到那些残留的“熔炉”气息,并且近距离为开花的银色藤蔓所触摸时,无法言喻的震撼还是袭中了他的心灵。

    有那么一瞬间他回忆道了年少时初次触摸星海时的感觉,被浩瀚无穷的宇宙所环绕时,那种宏伟壮阔与渺小孤独并存的震撼感——现在的他好像触摸到了星球的

    相对于宇宙而言,帝星实在是太过渺小,但是相对于人之个体来说,一个星球的灵魂又太过于庞大,帝星凝聚着全帝国的指挥、权力和文明,缠绕着全人类的理想、憧憬与信念,当这一切都具现化以真实的触感呈现在他面前时,就算是脚踏权柄、纵横星海的银星元帅,也控制不住要因之而落泪。

    暴动的银色藤蔓渐渐开始平歇,花朵也随同凋谢,在荧光淡退的时候,他看到枯萎如死木的多明尼卡,只注视瞬间,就被环境所感染,内心涌现出无尽的遗憾与恐慌,调转视线落在情绪的源头,在那位女士晕倒在地之前,他已经匆忙上前扶住了对方。

    ——对于千叶来说,最大的难关却刚刚才开始。

    凯特西区的定位信号被切断了。

    帝国民众个人终端后台的链接并没有消失,那段游走的程序没被揪出来,但主脑的出手干扰了当地的信号传输,也等同于切断直播。

    这个过程并非瞬间就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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