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自己就是个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的,自然清楚她这种人有多难搞。

    姑射山这位“东前辈”一个照面,就带给她巨大的震撼,能打得过公西雁不稀奇,但能把她气到那份上又轻描淡写压制她的,确实少见——这手段,这花样,谁见了不得赞一声“绝”?

    哦,在气人这一方面,梅承望估计会跟他很有共同语言。

    东喻把矛头转向千叶之后,倒是没有直接发难,只是认真地打量她,似乎想搞明白她究竟有什么秘密,很快他就笑眯眯地说:“别紧张啊,我可是很讲道理的……小姑娘有没有兴趣入我姑射山?”

    话题转得过快,千叶都还没表现出惊讶,有人已经跳起来了。

    “小师叔!!”大声到近乎尖锐的喊声,显得很焦急。

    名为“甘若盈”的红衣女修顾不得满身狼狈,从师姐仙羽的身后探出头,气急败坏:“小师叔怎么可以招她入门?!”

    东喻扭过头,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句:“早让你们闭嘴了,听不懂吗?”

    甘若盈一个噤声,似乎有些害怕,但马上又硬着头皮低声道:“小师叔,你不能收这个恶女……”

    东喻挑了挑眉。

    甘若盈鼓足勇气:“她、她跟‘登芳主’不清不楚……他们害死了多少同门……总之,小师叔你绝不能收她!”

    而她迫切想要说服的“小师叔”则是回头看千叶:“烦死了,你让她闭嘴,我又不能对小辈出手。”

    显然,他是清楚绯珠扇所下的禁制究竟有什么用的。

    他对千叶掌控着禁制内同门生杀大权的事实竟然毫不忌讳,他甚至觉得千叶能够随时控制她们言行这点很方便,很有用!

    这就着实显得有那么点混蛋——更不必说那红衣女修垂泪欲泣的脸上那受伤的表情了。

    而其余人登时鸦雀无声,似乎是熟识他的本性,觉得以这位前辈、长辈的脾气来看,再多说一句很可能压根就不会管她们了——毕竟她们是掌门与各自师父的责任,而不是他的——姑射山的“小师叔”向来就是我行我素到了极点,连掌门都管不得他。

    千叶没有听从他的话真对那些女修做什么,只是说道:“妾觉得,这位姐姐说得挺对。”

    她一开口,东喻就拧起了眉头。

    并不是为她的话语,倒像是因为……她的自称?

    他不满于她对自己的称呼,过分的自谦在他听来似乎很刺耳,又或者他对她的预想并非如此卑微低下——与设想有所出入的任何现象都会引动他的反应——但他并没说什么,很快眉宇也慢慢舒展。

    凡女无所谓,妾室也无所谓,可以慢慢教。

    于是他直截了当问:“你不喜欢姑射山?”

    千叶点头:“是的。”

    “原因?”

    那张极其漂亮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猜不出他的准确岁数,但光从外表看来,确实显得极年轻,因为这种自然烂漫的笑占据了很大的观感。

    但他的眼睛却极深谧极镇静,并非逼视,却有一种叫人灵醒的深远,当他认真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抗拒这种影响说谎。

    千叶沉默了片刻,眼神飞快地瞄了眼“俘虏”,不确定地说:“因为……蠢货太多?”

    东喻闻言不仅不气,反而大笑:“哈哈哈哈哪里的蠢货不多?这修真界就没几个聪明人,你要因蠢货太多而拒绝修道,那这世上就没山门可拜了!”

    他笑得意犹未尽,指点道:“你的资质确实比较适合魔道功法,但魔门绝对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由,或者你连一般的自由都得不到。你的心性坚毅,思维灵活,又有天生强大的魂魄,经得起锤炼,要蕴养‘剑心’并不难,走剑道之路亦能有一番成就。这世上最好的剑派当然是紫霄剑派与罗浮山,但紫霄剑派与‘登芳主’刚结了仇,罗浮山你又没有门路——姑射山之传承并未差几分,何妨与我回姑射山呢?”

    可这真的不是千叶的规划,剑道应该是她第一个排除的选项,她疑心婉拒多半会被对方选择性无视,直截了当道:“前辈,妾与姑射山可是有仇。”

    东喻也干脆地说道:“有仇的是他梅承望,与你又有何干?”

    杀人伤人的确实是梅承望,在他人眼中,她与梅承望可是同伙,但东喻却是明明白白把她俩分开了!

    千叶谨慎地看着他,发现他的态度竟然很认真,他是真的想要截公西雁的胡,带她上姑射山!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触动了什么神经,又或者其中蕴藏着什么算计,才非要这么做,差点就叫她认为,自己是什么不世出的奇才,走过路过尽是大能俯首要收她为徒。

    她深吸一口气:“承蒙前辈高看,然‘登芳主’与妾有大恩,妾万万不能弃他而去。”

    “如果我非要带你走呢?”东喻的笑缓了缓,似乎斟酌了一下,肯定道,“如果你跟我走,我可以不杀梅承望。”

    他真觉得自己能杀得了梅承望!!

    千叶捏着扇子进退两难。

    她不敢赌。

    有过分自信的人总也有过人的实力。

    走,她不愿,现在除了梅承望之外的所有人她都不信!

    别说公西雁拿她是当鼎炉,他难道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走,这家伙如果翻脸,怎么挡得住?

    她转头看了眼公西雁——魔道的“莲华女”也直直地盯着她,但是眼神并没有什么灵光——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原先那种“阴魂”状态!

    就好像东喻的那一剑也劈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现在停留在这里的并非阴魂,而是某种类似于执念的东西!

    她浑身都像是刚从冷库中捞出来,那股寒气重得像是能将空气都凝结成冰,悬停在那里,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破绽直接带走千叶!

    怪不得东喻不再分神担心她再出什么幺蛾子,明显是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千叶倒不担心这股执念来硬的,主要宝船现在控制在她手里,这勉强还算是她的主场。

    不过在发现没办法挑动公西雁跟东喻的矛盾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点遗憾。

    稳住心态,闭了闭眼,千叶平静道:“若妾不愿与前辈走,也不愿前辈杀死恩人呢?”

    东喻还是没生气,他好像已经预料到这一点:“凭什么呢?”

    他甚至饶有趣味地说道:“凭借‘使线牵’——为人作嫁吗?”

    千叶心中一揪,但没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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