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是否因千叶之故引发了修真界更多的好奇心与探究欲,千叶不管;书院上下如何议论纷纷、忙忙碌碌准备仙派交流事宜,千叶也不管。

    这段时间,她既要巩固阴神,构造她自己的精神屏障,又要修正“万法皆通”,让这门神通更适应于她的实际情况,各种知识在她的脑袋里冲荡,要被她解析,所有疑惑在她的思维中浮沉,要寻求解答,偶尔还要琢磨着师鸿雪有可能会出的幺蛾子,可谓毫无空闲。

    不过说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得多……至少彼此都克制着,尽量不发生冲突。

    当然,千叶对他的警惕心一点没少,而且她也意识到了,如同师鸿雪这样顽固自负却又极端睿智之人,连此世的规则都能融会贯通,摸索出与她相处的法门简直轻而易举,所以现在的师鸿雪,并非本性有所改变,只是熟识了如何不触碰到她雷点而已。

    千叶熟练地一心多用,修炼进展一日千里,突破“万法皆通”的某种限制之后,眼中整个世界都大不一样。

    她应墨阁芩师之邀,在墨阁待了几天。

    其间阅览了大量的典籍,无论是实体的书,还是记录在玉简中的书,这种阅览的速度甚至连芩师本人都吓到了。

    芩香还是那副单薄苍白的模样,立在典藏馆架子边的身影,就像是一颗轻飘飘的尘埃,身上笼罩的与其说是活人的气息,不如说是一种滞后的拖沓的勉强能够附着于这番血肉上的生机,正因为这种生命力太过于轻薄,所以老叫人觉得一吹气就能将她吹跑。

    千叶刚从博物架上搜罗一批感兴趣的玉简下来,回头看到这么个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人,也差点被吓到。

    没被吓到的原因是她脑子里已经被各种算式与规则塞满,每时每刻都在不停运转,而视线扫到她,“万法皆通”本能加以解析,先明悟了这是个什么人,随即才注意到她这幅幽灵般的样子,已经过了惊吓的时间段。

    “芩师?”面对这种像是吹阵风就能将人吹走的身躯,千叶也不敢大声说话。

    芩香歪头看她,她的眼神更夸张,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你就没有极限的吗?”她拖长的声音充满了喟叹,简直像是压着喉咙挤出字眼来,“识海总有容量的吧!思维总有限度的吧!”

    “这个,那个,”她指着几个书架,“耀天纪之前的文字,放到现在的重量不可言说,一个字将人压垮的都有,还有那边的架子,上古、中古的符书,我也算是浸淫符道多年,却连看一眼都困难——你全能装进脑袋?”

    芩香实在难以理喻:“山长说随你看的时候,我还不信,但我现在亲眼看着你横扫了这一片,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愿相信了。”

    千叶实在不好解释,最后只能回答:“承山长之恩,也没有芩师想象中的那般负累。”

    芩香挑眉:“‘万法皆通’?”

    “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看山也是山,看水也是水,本质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世间万物在我眼里,都可以是山,都可以是水。”

    这话看似很玄妙,其实就道出了“万法皆通”的根本,一法通,万法通,先掌握了规则法理,那看待时间万物,就莫不是横线,莫不是曲线了。

    就比方是数学,会了公式定理,当然就能推导——而公式定理这一步,师鸿雪已经全部完成了。

    芩香到底是叹了口气:“成吧成吧,叫人连嫉妒都嫉妒不来。”

    她挥挥手,叫千叶自便,人却没走,还站那看着。

    千叶总不好意思不让人家看,也就随她了。

    芩香仍然觉得很不顺意。

    修士几百年汲汲营营的路,这个人只走了这么短的时日——若非有她这样一个实例放在眼前,谁人能信此般妄谈?

    不说其他,能用“天衍血劫”过阴神的,天底下也就她一个。

    山长不准任何人算她来处,这实在掐死了芩香命根子,叫她瞬间萎靡不振、毫无生活的欲望。

    换做其他哪一个人的告诫,她都只会当耳旁风,要是能乖乖听话,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了,可唯独山长之命,她不得不从,因为她的命就是山长吊着的。

    她体质并非生来如此,只不过屡屡犯禁,而被天谴责——她本来走的也非符道,而是卜道。

    手贱,什么都算;好奇心泛滥,遇事不决先来一卦。

    不让她算千叶,就跟不让犯酒瘾的人喝酒一样难过,偏偏她又不敢不听山长之言……简直造孽。

    *

    不止是芩香好奇她的极限,千叶自己也有些好奇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世界变清晰了,知识变得如此简单明了,脑袋里的体系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迎刃而解,别说是古文字、符阵,就算各种级别的术法她也是一学就会。

    “万法皆通”需要熟练度,越是尝试她思维与识海的扩展就越大,越是吸收她就越能使用自如地运转它,简直是个良性循环。

    在这种基础上,对知识上瘾也在所难免。

    千叶陡然从疯魔状态中醒转,是因为她又见到个人。

    跟面对着师鸿雪一样,“万法皆通”又失效了——好歹她这段时间的学习也涨了很多经验,没给一下子泵死机。

    但这也叫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别子霄趴在窗口,好奇地看着她。

    千叶看着他一时语塞。

    这家伙见自己被注意到了,手一撑就从窗台上跳进来,施施然走她对面坐下,像是明白她纠结什么似的:“能叫‘小师叔’是最好了,当然实在叫不出口的话,叫名字也无妨。”

    千叶冷静道:“好的‘乾坤剑’。”

    别子霄瞪了她两眼,笑道:“还是那么犟。”

    千叶不响,她试图再度窥探,但这家伙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是凝实的,极端内敛而稳固,与其说是无法解析,不如说他就跟漏洞一样,规避了探查风险范围。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超越了规则!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他绝不是好惹的。

    殊不知别子霄看她也充满了仰视:“厉害啊,能叫我师兄弟一而再再而三生闷气不发火的人,我也就见了你一个。”

    千叶的第一反应是,师鸿雪又生什么气,她也没招惹他啊!.七

    “你整天拿着梅承望的扇子到处晃荡,我师兄的东西你却挑都不会挑。”别子霄拖着下巴,笑眯眯道,“不必撇得那么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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