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玉,妖伞的名字。”靳司命解释,“血藤息容,青藤控玉,大概妖藤总有与众不同之处,这两位堪称植物妖中最顶级的大妖了,只是命都不好。”

    他淡淡道:“息容失子,被封印在苍澜海;控玉殉情,亲手拆了自己妖体。”

    千叶意外听出了他的遗憾——倘若不是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这两位或许能成为天魔境的主力,可她们在离得进天魔境就差临门一脚,却这般陨落,也只能归咎于造化了。

    “所以这伞……是以控玉炼就?”

    靳司命道:“是谁炼的伞已经不得而知,总归是某位器师意外得到的控玉妖骨,以为是先天至宝,所以据此铸就一件灵器。最先的灵器倒也不是这个模样,但即便控玉已经魂飞魄散,这伞中寄蕴的力量依旧邪异非常。器师乃至历代器主,无一不是为妖伞蚕食、吞噬,魂魄融入妖伞,化作器灵的一部分。”

    “所以要祭炼此伞,等同于要承载无数前辈的意志、接纳所有的疯狂,有这个前提,再理性的存在,都会随时处于失控边缘,无法自拔。”

    公西雁凭借这把妖伞突破阳神,但后果也是惨烈的,她随时会沦为妖伞的食粮、傀儡,为了摆脱被支配的命运,她会不顾一切寻求他法。

    当然要想控制它,不为其所反噬,顺带提升自己的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叫它吞食更高等级的力量,例如天衍血劫中的雷霆,例如寒山寺封印下的天魔。

    再大的难度,也总得尝试一把,若是不尝试,就是彻底的沦亡。

    度淳魔君指引她来,倒也不是纯粹的坑人,因为这个天魔本身就特殊。

    它是一个极恶之徒与天魔的结合体!

    天魔无休止地引动人的情绪,蚕食的过程中会叫灵魂枯萎,身体被污染。

    而此人的魂魄荡然无存之后,肉-身竟留存,且完全容纳了猎食者,成为它之凭依!

    天魔据此有了真实形体,能感人的七情六欲,但同等的,人世的一些力量也对这个形态的它能产生作用,它会被封印在池子底下,便是人魔合二为一的后遗症。

    就公西雁、控玉妖伞与天魔的抗衡,谁赢谁输还真是个未知数。

    佛子必须作最坏的打算,所以在结果出来之前,先将人彻底封印住。

    “你的小宠物,”靳司命淡淡道,“它的本质仍是一个死灵,就算附着在一个极具生命力的载体上也是一样。它现在灵智很弱,自我意识与本能食欲之间,哪个占据上风取决于你的喂养方式。你要养它,要不叫它以死灵的方式成长,用生机来滋润,要不转死为生,抛弃这股死气,重新孵化。”

    他看上去对妖族真的很懂哦!

    千叶抓紧询问:“它吞了一粒灵性种子才变成这样,种子还没死,我可以怎么做?”

    靳司命视线扫过她捉回来的半透明魂体:“以寄魂术炼妖,它现在魂魄形态可变,将它寄魂到种子身上,随种子发芽。”

    那会长出个什么?

    千叶是很想要种出个“花娘”的,但谁知道轮回给了她一个什么种子,而且种子迟迟不发芽,只有在融了妖子之后才有点动静——没准这才是正确的培养方式。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养出来什么就是什么吧。

    “寄魂术?”

    靳司命摸出个空白玉简,抵在额头上,闭目以神识记录,随后放下手,把玉简丢给她:“自己看。”

    千叶答谢:“多谢少主。”

    又问:“但它毕竟吞下了母体息容……影响大吗?”

    靳司命轻笑:“它吞不下。它只有妖魂,没有妖身,而妖族的吞噬作用于血脉之间,息容本来就疯了,它侥幸毁了母体妖核,吞吃了母体生命力以补足自身而已。”

    千叶恍然大悟,她就说它与息容母子大战后怎么没有变化!

    妖最重要的是血脉,血脉中才有传承记忆,所以就算妖魂融合了种子,养出来的也必定是“花娘”。

    至于性格方面的因素,总有些差异,这就与靳司命一样——他的前世是万象魔君,但如今的他与魔君可谓是毫不相似。

    人的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一切,对于人格的塑成有直接影响,妖也是一样。

    “我明白了。”

    当然,千叶心中还有些蠢蠢欲动。

    他既然如此熟悉妖族,那关于妖文……

    结果回眸看到迟归崖似笑非笑的脸,这个看热闹的家伙满脸写着“我要看你怎么丢人”,顿时熄灭了想要询问的念头。

    靳司命跟师鸿雪一定有牵扯,而且关系不会差——婚契什么的,师鸿雪干得出来,她却连讲都不好意思——太丢脸了。

    算了算了,知不知道详情的也无所谓,就跟迟归崖喊的那样,总归签都签了。

    *

    佛子封印完控玉妖伞与公西雁,与一干寒山寺长老劳心劳力地将池子底下的“天魔巢穴”暂且隔断,以封界的形式将之收拢。

    要彻底消弭估计就算是佛法浸润多年都难的事,但千叶也算是大开了一番眼界。

    佛道对于“须弥”“空间界域”方面的术法造诣实在是厉害。

    散掉头顶的界障之后,佛子带着翎玉少主匆匆赶去炼妖塔,千叶被引领着进入住持院,迟归崖与她如影随形。

    引路的僧人倒也没拦,大概是上面有什么吩咐,所以纵使对迟归崖很有抗拒之心,也是顺从地将两个人一起带了进去。

    千叶能感觉到迟归崖对佛道的提防还是很明显的,但仔细想想,好像这也没错。

    就像她也担心佛道将她扣下,所以需要迟归崖保驾护航一样……多考虑一筹倒也是正常。

    住持院与寒山寺整体的建筑风格也没什么区别,但意外的是,千叶发现整个区域之内,都不存在任何植物。

    或者说,别说是植物了,连一点活物的生机都没有。

    要不是袖子里的妖魂有些躁动不安的趋势,千叶还想不到这点,因为甫一眼是很难感觉到异样的,知觉所能接收到的第一印象就是震撼,那种宏伟的浩瀚的、超越世俗的震撼。

    当然,千叶见多识广,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规则层面的场景她都天天见着,像是住持院显露出的这般规则,虽然恢弘浩荡,但反而要清晰明了得多。

    然后意识到为什么没有生命存在于此——生命身上堆砌的规则太多了,哪怕是一棵小草,还是一只虫子,都比简单的自然要来得复杂,要是有生命存在于此,这个地界也无法保留这样的洁净与静谧,使之呈现出毫无驳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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