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去的不是半小时,而是五分钟,只是不知道司机有没有类似的感受。
雨势已经很大了,李浔翻找一番,把车里唯一的一把雨伞留给了小朋友。
宋仰推门前停顿了一下:“那你一会儿回去怎么办我进去也就一点点路,跑快点就行了。”
李浔说:“我直接从车库上楼,用不着伞。”
宋仰感恩戴德地接过,目送车子驶出小区才一脸怀春地推门进屋。
家里的大金毛都快睡着了,听见动静,登时甩着尾巴起身迎接他。
“怎么吃到这么晚啊。”老爸老妈一起从厨房走出来。
老妈问:“你刚才跟谁一起回来的”
宋仰的小心尖颤了颤。
他们家离小区门口很近,厨房的地理位置能看清院外的一切,这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在李浔的车旁边磨磨唧唧半天爸妈都看在眼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屁事儿都没有,莫名就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他心虚地别开脸,撸撸狗毛:“就一个朋友啊。”
宋景山凭借着几十年的教学经验,一眼就看穿这里头有鬼,“你哪个朋友会开车”
宋仰的临场发挥能力也不错:“洛洛他表哥啊,我们今晚一起吃宵夜来着。”
“你手机呢怎么后来打你电话都关机了。”老妈问。
“没电了就关机了呗”瞎话编多了容易漏,宋仰边说边往楼上跑,“我先去洗澡了啊。”
李慧瑛一嗓子吼住他:“兔崽子,还撒谎,你给我下来”
宋仰一问才知道,原来手机的事情,老师早在没收那天就已经告诉他家里人了。
宋仰他们班主任就是数学老师,和李慧瑛是中学同学,还是广场舞舞伴,那晚她们相约双人舞池,在一首浪漫的华尔兹下,谈起了家长里短。
“一天到晚,盯着个裤裆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我一看就知道在玩手机。果不其然然后我就让他交上来了。”孙老师无限担忧地描述起宋仰在课堂上开小差时候的表情,仿佛玩手机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慧瑛,我得提醒你,虽然小仰现阶段的成绩是不错的,但是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屁股后边追着呢火烧眉毛的一年了,可不能松懈下来的。”
“这我肯定知道的。”
“你们家宋仰吧,脑子是聪明的,要是肯好好努力一把,再提升个二三十分我觉得是没问题的,就是这心思没用在正途上,别的任课老师也跟我反应过这个事情,上课老发呆,传纸条。你紧张,他又不紧张,我给他手机没收了,他一下课还拿着扫帚在走廊打仗呢。噢哟,那个嗓子,我在办公室里都听见他嚷嚷。”
李慧瑛越听越心慌:“他平常在家还挺安分的,不知道在学校里怎么就这样了”
“孩子都快十八岁了,还能怎么了,”孙老师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你懂我也懂的表情,撞了撞李慧瑛的肩膀,“爱出风头了呗。你当年都在追老宋了。”
“瞎说,分明是他追的我。”
这些女人的闺中密语自然是不好透露给孩子听的,李慧瑛一抬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你小子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这屎盆子把宋仰给砸蒙了:“我哪有啊”
宋景山在边上唱白脸:“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想当年我跟你妈嘶”他的五官疼得扭成了一团。
宋仰嘿嘿笑:“老爸,你跟我妈当年是不是也早恋啊”
“欸”李慧瑛捕捉到了不得了的重点,眼瞪如铜铃,“你没谈恋爱你为什么要用也啊”
宋仰被她搞得很无语:“我真的没有啊。”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聊到这个话题,他脑海中闪过路灯下,某人的侧脸,他被自己的潜意识吓了一跳。
“你还骗人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李慧瑛的嗓门吊得老高。
宋仰仿佛嚼了个黄连,苦不堪言:“我可算知道当年窦娥是怎么冤死的了。”
“你手机都带到课堂上去了,还冤”
“带课堂也未必是谈恋爱啊”宋仰的嗓子比老妈吊得还高,“我就不能看个天气,看个时间”
“少来我又不是没进过你们班,黑板上头有个钟”
“那钟都停了好久了,又没人换电池。”
“下课有铃你看什么时间好几个老师都说你上课开小差,老发呆,你想什么呢你”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吵得火热,只有宋景山手捧茶壶,笑得一脸悠然:“不就是看了看手机嘛,成绩能稳定就好了。”
宋仰小声附和:“就是。”
宋景山闭嘴了。
矛头又调回来。
宋仰:“那我不也在做题么,我保证月考名次不掉下去还不行么你老这么逼着我,我万一抑郁了怎么办,我们学校就有抑郁症闹自杀的。”
“你还抑郁,家里的狗都没你会来事儿。”
“呿。”
宋仰的小嘴怎么都撬不开,这场批斗大会并没能持续多久。
宋景山打着哈欠说要睡觉了,李慧瑛踹了他一脚,从抽屉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宋仰:“你以后就用我这部旧手机跟我们联络,有什么事情记得提前打电话。”
宋仰接过手机。
他认为这玩意儿已经不能用“旧”这个字来定义,而是“文物”。
那是他上小学时,老妈用过的一部oppo翻盖手机。
时尚俏丽的骚粉色。
传说中的音乐手机。
仅支持2g网络。
宋仰掀开盖子,瞎点一通,忽然传出了刀郎嘶哑的声线。
如果说没有闻到残留手中你的香水。
我绝对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宋仰吓得眉目扭曲,赶紧合上。
就想着你的美,闻着你的香味。
在冰与火的情欲中挣扎徘徊。
音乐还在放。
“这玩意儿怎么关掉啊”
“你自己研究。”
这是当年老爸老妈的定情之歌,两位老同志此时互看对方一眼,情意绵绵。
宋仰说:“那我的手机呢你总得让我存几个手机号吧”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慧瑛的手臂像箭一样指着他,“是要偷偷联络哪个小女生吧”
宋仰趁她抖成帕金森之前拔腿就跑:“我不要了。”
嘴上说着不要,哪能真不要,宋仰洗过澡,又跟个谍报员一样鬼鬼祟祟地溜到老爸的书房。
宋老师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从不把手机带回卧室。
宋仰从他手机的通话记录里翻出了一串数字,噼噼啪啪输进手机。
另外一边,李浔刚在小区外边找到车位。他们租的这个是个很老的居民小区,压根没什么地下车库。
他锁好车,在门卫老大爷同情的目光下冲过雨幕,朝楼里飞奔。
手机弹出消息。
师父,你到家了吗
李浔身上没纸巾,只好用衣袖擦了擦手机屏幕,边走楼梯边回复。
到了。
这是我的临时手机号,手机是我妈的,文物级别,没法下微信,就只能发短信了。
从头发上滚落的雨水不停地滴在屏幕上,李浔用衣摆使劲抹了一把,画面才再次清晰。
他看完笑了笑,想说你赶紧睡吧,消息又来了。
但是我发现它好像可以用企鹅,你有企鹅号吗,我加你一下。
李浔推门,老爸和初之都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地摸到房间。
他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用过企鹅号了,到商城现下了一个,但密码和密保都忘了,费半天劲都登不上去,得通过好友验证才行。
加不了,太久没登了,要好友验证才行。
那就验证呗。
你还让不让我洗澡睡觉了
啊你还没洗啊,那你先洗。
洗完我也不验证,你别等了,赶紧睡。
好吧,那晚安:d。
李浔脱下湿透的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他的头发很短,草草擦几下就干得差不多了。
书桌上有一叠小本子,是李初之的回家作业,为了能顺利拿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他每晚都得帮李初之检查一遍题目。
这些事情原本是可以由老爸代劳的,但李国涛年轻时候就没怎么读过书,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一口普通话都很塑料,更别说指导小孩儿读音标了。
李浔给她改完作业,回到床上,已经十二点多了。
睡意还没上来,他给好久没联络的老同学发消息,让帮忙验证一下。
同学和他闲聊了好一会儿,重新登录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他把宋仰发来的q号复制,添加。
没出三分钟,验证通过。
师父你怎么还没睡啊
高涨的情绪都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窗外雨声未停,打在玻璃窗上像舒适的白噪音,李浔放下手机,好似无奈,又眉眼带笑地骂了一声:“小鬼头。”
作者有话说:
昨天碰到了一桩好事情,我太激动了,脑子有点乱,就来不及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