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墙头草眼看着尤安毙命顿时就慌张起来,他们一脸惊惧地盯着两具尸体发了半晌的呆,继而又看看喘息不止的段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尤安虽然声名不显,但毕竟同袍多年二人对他的凶残早就了然于心——每每轮到他带队出城深入瀚海时,总会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黎越流寇撞上他的小队,然后首级变成他的军功,而这所谓的流寇之中,五成不过是讨生活的平民罢了。
泯灭人性的恶行从来都与种族无关,黎越会有晁申和肖豹,吴人之中也不乏尤安之流。
段归艰难地举起一杆枪,点指二人然后左右挥动,然后撮口成圆,虽然没有一丝声音,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意思是,滚。
显然,段归并不打算宽恕二人的罪行,但他也似乎没有更多的体力再去拼杀,所以只好选择放任两人离去。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之后却各自握紧了手中兵器扑向了倒地不起的祁玦——眼下既然不可能重归于好,那就索性一拍两散。
“把你们的水都交出来!”一人的刀架在祁玦奄奄一息的脖子上,另一人已经伸手去解他腰间的水袋。
“水?你们是渴傻了么?”青年一脸揶揄,话音未落就将自己的水袋很随意地丢了过去,竟是毫不吝惜。
“......你们,你们!”小兵一手抱着哥哥的人头,一脸怒恨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水袋,似乎忘了其中早已是腥臊的尿液。
那青年的洒脱令段归不由得为之赞叹并报以嘉许的目光,随即他也解下了自己的水袋扔了过去,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之后便用同样揶揄的笑容面对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叛徒。
“怎么会!你怎么也是......”青年的水袋他们看都没看便踢向了一边,但是打开段归的水袋时他们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里面腥臊恶臭的味道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归看到两人如丧考妣的神色,登时便笑得乐不可支。
“不可能!你肯定还有存货!放下兵器走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架在祁玦脖子上的刀立刻划出了一道血痕。
段归笑着摇摇头,然后双枪一抛平伸双手径直向两个人走了过去。
“站在那儿别动——你,过去搜他身!”挟持着祁玦的人对同伙使了个眼色,眼中凶光毕露。
同伙当即会意,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摸遍了段归全身的同时在他背后暗暗举起了尖刀。
当兵的自然都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流落瀚海死路一条,而他们要回啸月城的首要条件就是绝对不能让段归活着回去。
兵卒都懂的道理,身为将领的段归自然更加明白,所以这一刀自然而然地落空!而出刀的那个人鼻子上也自然而然地挨了重重一记肘击,立刻就跟开了水闸似的鲜血迸流——另一边挟持祁玦的那个果断想要手起刀落,不过手举起来刀却已经落不下去,因为在一旁窥伺时机的青年已经在一瞬间飞身而起砍断了他的手腕。
那人手腕的血迹还来不及滴落,青年便刀势急转直削他的后颈,“嚓~”的一声之后人头滚落,尸身倒地之时手腕断口处的血迹方才汩汩涌出。
段归也不禁惊愕,但绞尽脑汁也只得四个字——好快的刀。
青年冲他点头微笑,然后伸手指了指捂着鼻子满地打滚的那个人,随后就若无其事的席地而坐,扯过死人的衣襟开始擦拭自己的刀。
枪刃在地上划出四个字,你,叫,什,么。
“哦,我姓蒋,祖辈都是龙骧武卒,家父希望我青云直上只升不降,所以我叫蒋不降。”蒋不降一边回答一边收刀入鞘,看了看段归的双枪,又看了看地上几近昏迷的祁玦,眼中灵光一现后对段归说道,“喂,把你的双枪给我。”
段归一愣,蒋不降和你明显看出了他的犹豫,随后将弯刀扔到一边说道,“怎么?怕我下黑手?”
段归随即一笑,调转枪头将双枪递了过去,蒋不降接过之后细细打量了好久,一脸的艳羡和爱慕简直就像在抚摸着一个姑娘的娇躯,“平直柔韧,锋芒毕露,果然是好枪~”
随后他就近从死人身上扒下两件衣服套上去,立刻便做好了一副担架,左右看看之后似乎还觉得不甚满意,于是就又撕了两条布帛略作加固,这才心满意足地似的对段归说道,“别愣着了!他不是对你很重要么?过来帮忙啊~”
段归苦笑,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命令的一天。
祁玦被抬上担架,两人随即把所有重物都扔给了那个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少年,然后抬起担架继续前行。
“哎~别动那水啊!那是咱们四个留着救命的,实在渴的不行,可以喝监军的或者我的换换口味~”看少年一边望着那满满当当的水袋一边舔着干裂的嘴唇,蒋不降故意开玩笑似的叮嘱了一句。
少年赌气似的把头转向一边不再去看水袋,却看见奄奄一息的祁玦手臂耷拉在担架之外,可能是因为想起自己曝尸荒野的哥哥,眼泪又不争气地开始往外涌。
“哎哎哎~小祖宗,别哭啊!咱现在可没那多余的水给你洒金豆子玩!得得得,你来前面抬着,眼不见心不烦~”蒋不降停下脚步,少年像是受委屈似的走过来将刀和水袋都放在地上,然后接过了担架。
“别那么看着我,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比这位爷轻——段监军,要不我换你?”蒋不降转头询问道。
段归摇摇头,那意思是自己还能撑下去,蒋不降也不客气,于是四个人继续伛偻向前。
正午已过,但毒辣的阳光却没有丝毫放过四人的打算,周围的干燥的沙地都在被逼出蒸腾缭绕的雾气,三个人大概走了十里左右,连身强力壮的段归都已经开始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好在前方终于有了一座沙丘,于是三个人抬着好像已经彻底昏迷的祁玦,紧走几步躲进了沙丘的阴凉处稍事休息。
“小子,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比、比你强~”少年虽然稚嫩,但骨气倒是不输给比自己高两头的蒋不降。
“哎~喝两口吧,再不喝,就臭了......”说话间他把水袋扔给了少年和段归。
拧开袋口的一瞬间段归险些就吐了出来,里面的液体已经被高温煮得像是发酵了一样,除了骚臭更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随着热气一阵阵地往人脑仁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