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风雷吟 >第九十九章 段之泓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东宫六品侍卫谢晨夕......”

    段之泓听从了司徒靖的建议,正襟危坐于堂上尽可能凶神恶煞一般,试图让这个略显胆怯的赌徒望而生畏。可却没想到第一句话出口,对方就自己先撂了底,而且那神色颇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这让一旁聆审的司徒靖都颇感意外。

    “......日前城中三名龙骧武卒被杀,是否你所为?”

    “正是卑职,但实非出于本意,全因上命所差盖不由己——况且卑职所杀一者酒后逞凶欲奸污民女,二者欺压良善抢夺民财,其三倒卖军械中饱私囊,无一不是可杀之人,所以......”说到这里谢晨夕嘿嘿一笑,原本微弯的腰又挺直了几分——这也是他提前就预留的后手,一旦时不我与成了阶下囚,也可凭此减轻些许的罪责。

    “赵将军,他所言是否属实?”

    “回禀大将军,此人所言不差,那三人乃是配军,以往便是劣迹斑斑......”赵俨有些恼恨地盯着谢晨夕,原本他没想到这一层,可如今一看这厮显然是刻意为之想要逃脱罪责。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行侠仗义为国锄奸了?”段之泓冷笑,刻意装出三分愠怒沉声问道。

    “嘿嘿嘿~回禀大将军,卑职不敢居功,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为东宫的人自然要听命行事,不过卑职也明白何谓家国天下,断不敢以私害公,无非是身处波涛汹涌之间,不得已左右逢源罢了......”说着他又摆出了一脸的苦相,那意思显然是说自己不过是底下办事的,而且颇有忠义之心,你们若真有本事,就去抓那首恶元凶绳之以法。

    “这么说,是太子命你和陆昭明、夏子雄三人潜伏于南征军中伺机行刺?那你们和狐康、中行尧二人是什么关系?”段之泓有意将罪责归咎于太子,谁知这话一出口谢晨夕却是连连地摆手。

    “不不不,大将军误会了,卑职等三人只是受命监视狐康和中行尧二人而已,太子并未明言但我估计他早对此二贼有所怀疑,可他们似乎对我们的身份早有察觉,故此一直以来对我等颇为疏远,以致事发当夜卑职才知悉内情......至于行刺更是无从谈起,陆昭明吩咐卑职于城中暗杀龙骧武卒时只说是弃卒保车引蛇出洞,其他的卑职一概不知啊......”谢晨夕的话中虽然漏洞百出,但身为一个听命行事不知内情的下属,这番说辞却是恰到好处。

    “不知?那你为何要星夜逃营?!”段之泓一拍几案,抽刀直指谢晨夕。

    “大将军恕罪!卑职对那陆昭明的动机早有怀疑,可离京时太子命他辖制我二人,卑职也实在无可奈何......得知他和夏子雄毙命,卑职怕受他们连累,这才打算连夜逃离......”

    “好,对答如流,想必严刑逼供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了,对么?”

    “大将军明鉴!卑职实在是已经将所知一切都和盘托出!若是大将军执意屈打成招,卑职倒是无妨......可太子那边,怕是会借题发挥吧?”谢晨夕一听要用刑,当即惊慌失措地叩头不止,可言语间却似乎在提醒段之泓不要逼人太甚,否则他只要活着就会是个祸患。

    这几乎是在威胁,但若是真的一刀砍了他,却无异于和段怀璋彻底翻脸——司徒靖略微摇摇头,意思显然是要段之泓忍。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堂下双漆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的谢晨夕,良久之后才又对着段之泓点了点头,段之泓当即会意然后收刀入鞘,随即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你当真对内情一无所知?”

    “如有半点虚言,甘愿万箭穿心!”

    “既如此——赵将军,他虽然弑杀武卒有罪,但其一不明真相受人唆摆,第二所杀皆是该当军法的害群之马,所以本将觉得死罪可免,将军意下如何?”段之泓用的是商量而非命令的语气,虽然依旧面沉似水,但对赵俨的敬重之情溢于言表。

    “一切听凭大将军处置——谢晨夕,还不谢过大将军!”

    “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别急着谢恩,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来人,将谢晨夕拉下去脊仗三十!”段之泓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如果不施以适当的惩戒,那么且不说军心是否会动荡,眼前这个赵俨也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现在他要的是收买人心,当然不能让将士们觉得他是个靠不住的草包。

    三十脊仗的惩罚刚刚好,足够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也绝不至于会要了这个一流高手的命。

    “谢大将军!谢右将军!”谢晨夕听到受刑竟然面露喜色,临走前还不望对着两人重重磕了两个头,因为他明白这三十脊仗意味着一笔勾销,他又可以过他的逍遥日子了。

    “司徒先生,为什么要留着此人?”谢晨夕被带出去行刑之后,段之泓才面带疑惑地问道。

    “横山王明鉴,如今陆昭明生死不明,城中若是彻底没有了太子的耳目,他必定会设法再安排新的暗探潜伏在册,到时敌暗我明一切又要重头再来——我观此人并不像忠贞不二之辈,而且似乎胸无大志......所以只要许以小利,他未必不可以是我们探听太子一党动向的耳目,而且我相信只要不逼他置身于险地,此人必定欣然从命。”司徒靖说完,有端起自己的那只随身水袋猛灌了两口,那里面是祁玦以龙血竭配制的药茶,平日可以代水饮用,对他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

    “先生果然高见,尽除饿狼何如化狼为犬,受教~受教~”段之泓起身拱手深施一礼,一派礼贤下士的气度让司徒靖不得不赶忙起身还礼——自从狐康、中行尧之乱后,段之泓成熟了许多,旁人也许看不透但司徒靖很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王者气度。

    可惜,段之泓却并不是他选择的明主,他选择的明主此刻正在城外和宁缃郡主腻在一起,每日接受着舍龙人的感激涕零。

    “对了横山王,狐康作乱的消息,是否已经奏报了朝廷?”

    “事后我和赵将军已经联名上疏,算起来这几天怎么也该有消息了——怎么,司徒先生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哦,不不不,此等大事尽速通报方不会落人话柄,我只是好奇,如今这大军尽归殿下,太子那边会作何应对......”司徒靖欲言又止,笑了笑再灌下一口药茶——这东西乍喝也许不惯,但多喝几口反而会品出一种别样的滋味,比茶醇厚,比酒柔和。

    段之泓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随即笑道,“先生的意思,是利用这谢晨夕向太子通报陆昭明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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