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风雷吟 >第四十五章 叶浚卿
    中行惗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喝了一碗醒酒汤,然后似是豪情万丈一般顺手摔了那只粗瓷碗。

    再睁眼时他竟已经身处军帐之中,两旁刀斧手林立,上坐之人长髯垂胸一脸的肃穆,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则露出一抹鄙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还不住地转动着一管竹萧。

    “中行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叶浚卿忽然摆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欣喜走上前来,而跪在帐下的中行惗则被这虚伪的表情臊得满脸通红,要他切齿地恨不能飞起来咬死他。

    可此刻他被牛筋绳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连动一动都难。

    “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中行惗满腔的怒气化作掷地有声的豪言脱口而出,但随即便将脸扭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想叶浚卿看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懊悔之色。

    他当然怕死,只是无处撒放的邪火撞上满心的不甘所以才激起了一刹那的豪情,发泄过后他立刻又变回了那个胆小如鼠的不战之将。

    “大人说哪里话?百里都督若是有加害之意,大人上一次还能活着回归阳么?这次实在是不巧,我大军到达此地之前已经派斥候告诉了此地百姓,若有胆敢骚扰乡民的兵将,一律可以绑了送来营中军法从事——那村里的乡民大概是把将军当成我军中的败类了,抱歉~抱歉~”叶浚卿从一旁的兵士腰间拔出短刀,蹲下来用刀身拨过中行惗的脸,直视着他的双眼笑道。

    持刀人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要替他松绑,但刀刃总是在他脖子周围游走,更像是要送他上路。

    “既、既不敢杀我,就快放了本将军......本将军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在少主面前给你们美言几句——老实告诉你们,少主的追兵即刻便到,想活命的就......”

    “中行瓒的兵马?此刻恐怕刚出归阳吧?而且,据我所知他似乎并不打算追击我等,而是往武陵去了,对么?”叶浚卿手中的短刀寒气逼人,刺得中行瓒又痒又痛,偏偏他还竖起刀尖来回刮擦着中行瓒的脖颈,让这种不适的感觉愈加可怕起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中行惗明白,叶浚卿这是要套他的话,于是他尽量装出一副的宁死不屈的样子,可脖子上的赘肉却不听话地微微避开了叶浚卿手里冰凉的刀锋。

    “大人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奇怪了?您的亲随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奉你之命往归阳报信方归,中行瓒让你不要打草惊蛇,他要趁机吞并翼州,既然大人对此都一无所知,看来更机密的事也不会知道太多......都督,我军粮米有限,还是让中行大人哪来的回哪去吧?”叶浚卿颇为失望地看了看眼前下跪之人,随后起身对着上座的百里涉躬身说道。

    “这......中行惗是敌军上将,就这么放归敌营恐怕不妥吧?”百里涉捋须沉吟,显然不想就此放人。

    “都督误会了——那些乡民还在外面等着,说要亲手宰了那个凌辱村妇的禽兽,本来下官以为中行大人对我军有些用处所以想要敷衍一下那些乡民,现在看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平息民愤如何?”叶浚卿一边说一边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中行惗,眼中尽是戏谑。

    “如此也好,欺男霸女本就是民间大忌,就按你说的办吧~”百里涉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因为用一颗敌将的脑袋换来民心所向,这笔买卖是个人都知道划算。

    随后他挥挥手便打算就此散帐,而中行惗却跪在帐下一脸的茫然无措,随后七情上面惊恐不已——片刻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又一次侥幸得脱大难,可随着百里涉的手势一落他立刻就明白了何谓如坠冰窟。

    两个兵士架起他就往帐外走去,不多时他就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除了村里的村长之外,那些青壮也都捏紧了拳头满眼尽是怒意。

    村子就那么大,家家都沾亲带故,有几个更是从小便和那个叫花枝的姑娘青梅竹马,彼此早已有了些别样的情愫。

    他们此刻只等帐里的大官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冲上来把这个肥肿难分的禽兽活活打死。

    “都督说了,此人明犯军规滋扰百姓罪不容诛......”

    “我知道!我知道!大都督,我什么都知道!”

    兵士刚说到一半,中行惗已经被那些怒不可遏更欣喜若狂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

    “但这里毕竟是军营,要杀他自有军法来杀,诸位相亲如果不放心,可以留在这里观刑——来人,带下去先打三十脊仗!之后就地正法!”兵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后接着说道。

    营帐里也毫无动静,中行惗确定自己刚才喊得声音应该足够大,而这里出离营帐不过七八步,即便隔着一领毛毡也该听得清清楚楚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百里涉和叶浚卿根本就是玩猫戏鼠的游戏,从一开始,这两人就没想过让他活着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中行瓒要先攻武陵,我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据翼越两州称王!他......”

    兵士上前伸手箍住他的下颌一拧,转眼他就只能嗯嗯啊啊地发出一些呼叫,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行刑!”

    中行惗的袍铠被脱了下来,连上身的亵衣都被扒个精光,那一身白森森的肥膘简直比女人的肌肤还要细腻几分,此刻正因为恐惧而微微地颤动着,令他整个人横看竖看也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夫,倒像是个饱食终日的豪绅。

    “啊~啊啊哈啊啊~”即便下颌骨被拧脱臼,人也被绑在了行刑架上,中行惗依旧不死心地大声呼号,但没人听得懂到底是求饶还是咒骂。

    但很快那刺耳的嚎叫声就停止了,因为第一棍打在他脊背上发出啪一声脆响的同时,他就立即昏死过去了。

    “一!”

    “二!”

    “三!”

    ......

    监刑官每数一声,刑杖便重重地拍打一下,不过四五下之后中行惗的后背已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其实第一杖打下去的时候淤血便顷刻间弥漫出了一条鲜红的印记,随后便鼓起了一串血泡。

    观刑的百姓们理所当然地从一脸怒恨逐渐变成不忍目睹,毕竟他们都是良民,稍有半点心狠手辣也不至于遭人如此欺压。

    终于在打了十五杖之后,村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对一旁监刑的小校鞠了一躬,甚至不敢去当面向将军告辞,便当即落荒而逃。

    他们这辈子都会逢人便吹嘘军营里的军法是如何的严苛,百里涉的大军又是多么的执法如山。

    “三十!”

    监刑官数完最后一个数,两旁行刑的兵士立刻解下早已不省人事的中行惗抬进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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