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风雷吟 >第六十二章 荀复
    “司徒大人,请君入瓮这招,可并非只有你会啊~”

    荀复跨坐雕鞍之上,冷冷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众人,满脸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十几颗雷火弹近距离爆炸,司徒靖等人猝不及防之下无一幸免,几个运气不好的甚至已经和那些越州军的斥候一起下了黄泉,而活着的人包括司徒靖在内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些伤,此刻别说跑,连走都需要相互搀扶着才能蹒跚而行。

    越州的人马却是蓄势已久,只听爆炸声起便训着火光一路追来,虽然司徒靖等人先走一步,可他们不仅徒步而行还个个带伤,哪里跑得过越州的追风铁蹄,于是只不过走了三五里,便让荀复的人马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阁下是荀临还是荀复?”

    “在下越州别驾荀复,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啊~”

    问话之人似乎虚弱不堪,只能靠身边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而且说话更是气若游丝,荀复实在无法将此人和不久前用计逼他们叔侄弃守归阳的司徒靖联系起来。

    忽然之间,除了以牙还牙的酣畅之外,他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失落——本想一较高下的对手,居然还没正式交锋就已经一败涂地。

    “想不到阁下早有准备,看来我还是棋差一招啊......”

    “棋差一招?呵呵呵~这局棋你恐怕从一开始就输了......”

    “此话怎讲?”

    “我军乔装成黎越人四处血洗村镇,留下的活口必然去归阳向官府求告,而吴人和黎越人本就世代为仇,此事处理不当足以令归阳乃至翼州爆发民变......司徒大人你不会想不到是何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而要揪出罪魁祸首最好的办法则莫过于守株待兔,而要守株待兔,最好就是伪装成村民——村子不能大,太大了人多眼杂难免露出马脚;又不能太小,太小的藏不下这些人马,一旦被我军的斥候逃脱,哪怕只逃掉一个,就会搞成现在这副光景......”

    “可这么多的村镇,阁下如何肯定我们在这里落脚?别说是猜测......这些斥候分明就是前来赚我等入局的死士,否则怎么会在身上带着雷火弹?”

    “呵呵呵~到底是司徒大人,这么快就发现了玄机——那村子里怎么会有村民呢?难道他们会死而复生不成?”

    “那,城里的那些是......难道!”

    “司徒大人,你很聪明,可惜你的手下就有些蠢了——他们居然没有告诉你这些日子逃往归阳的幸存者中,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么?你可以雇些风尘女子来替人掩人耳目,可惜我不行,否则一旦泄密得不偿失......”

    “他们只是乡野百姓,你怎么可以如此滥杀无辜!”

    “无辜?如今天下汹汹,何来无辜?我且问你,杀人行凶是罪孽,视若无睹是不是罪孽?贪得无厌是罪孽,鼠窃狗偷是不是罪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罪孽,那愚忠愚孝装腔作势是不是罪孽?官吏鱼肉百姓是罪孽,那百姓行贿官府又是不是罪孽?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世道糜烂至斯,我等这些身处于其中推波助澜者,哪怕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说过半句谎话,谁又能称得上是无辜之人!”

    “歪理!一派胡言!咳咳咳咳~”

    “歪理?那何谓正理?子尼厄于陈蔡之时,世人不皆言其满口歪理狐惑人心?可百年之后又如何?再如稷墨一脉,二百年前不也被正道斥之为奇技淫巧?如今呢?却是神州正朔,万世正宗!可见这理歪不歪不在你我,而在当朝,上位者说正便是正,说歪便是歪——生逢乱世,我等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将自己的正理变成天下的正理而已,未到最后一刻,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理便一定是歪的?”

    荀复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惬意地摇晃着手里的马鞭,除了荀临之外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么多话,甚至连中行瓒也一样——他与荀临不同,荀临是真心将中行瓒奉为主君,而荀复则不然,侍奉中行氏只是一份祖上传下来的事业而已,既然生为荀家的人便只有如此。

    “啰啰嗦嗦,大言欺人......”身陷重围的对手似乎有些不耐烦,这让荀复很失望,他以为这世间能理解他的人除了荀临便该是这个逼得他们不得不弃城而走的司徒靖,可如今看来他也是俗人一个,白费了自己这许多的口舌。

    “抱歉,那咱们就闲话少叙,就此回去如何——大人放心,你的性命无忧,在下还要靠你夺回归阳呢~”荀复微微一笑随即调转马头,身边的军士立刻上前将兵刃架在了一行人的脖子上,敌众我寡强弱悬殊,况且他们个个带伤,所以似乎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而已。

    荀复很满意身后这些人的顺从,他已经准备好了如遇反抗便格杀勿论——归阳城里已经埋伏了五百多人,这几天还会陆续有所谓避难的村民混进城去,待他攻城之际,军无主将而内有接应,若是这样还守得住便只能叹一句苍天庇佑,届时他们也只好退守九真静待援兵了。

    司徒靖似乎伤势颇重,开始只需一个人缠着,可走了不到五里便非得两个人扶着才行了,再走了三里多之后竟然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只好将长枪套上衣物临时做了个担架,找了几个人轮流抬着他继续赶路——荀复看着俯身于其上的司徒靖,嘴角不免挂上了一丝嘲讽,他肯定此刻若是给这重伤垂死之人一匹马,那他的伤立刻就会不药而愈,当然人也会绝尘而去不知所踪。

    他宁可走得慢一些也绝不会给对方逃脱的机会,因为司徒靖的虚弱显然是做给他看的,否则一个身手可以和段归媲美的人怎么可能被区区一颗雷火弹就弄到这步田地。

    赶了一夜的路,他的衣服都已被露水沁湿,好在天边的一抹亮色终于照出了久违的营寨,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物再好好睡他一觉——这些日子以来荀复夜夜不敢安然入睡,生怕一合眼便有信号传来,稍有迟疑便会让这入网的大鱼逃出生天。

    营中一切安好,他一直担心的声东击西并未发生,其实就在刚才他依旧忐忑不安——如果司徒靖是以自己为饵调虎离山,并令偏将率主力突袭他大营的话,那他此刻似乎也只剩束手就擒而已。

    好在事实证明他是黄雀,而不是那只愚蠢的螳螂。

    帅帐里面早已备好了干净的衣物,这是他的习惯,每晚值守之后都要将旧衣服换掉。

    “准备热水,本官要沐浴更衣!”荀复吩咐一声之后就躺倒在了塌上,随后畅快淋漓地大笑起来——主公连战皆北,自己叔侄二人奉命前来迎敌却先败段归再擒司徒靖,可见他荀氏一门才是越州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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