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风雷吟 >第七十五章 中行瓒
    “主公!他们、他们真的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是天兵!朝廷有天兵相助!”

    “胡说!妖言惑众,蛊惑军心——拉下去,就地正法!”

    “主公!主公小的并无半句虚言!小的无罪!主公饶命啊~”

    中行瓒全然不顾士卒撕心裂肺的哀求,只是恶狠狠地大手一挥立刻便有一名亲卫抽刀砍断了小兵的脖子,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那一抹猩红配上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顷刻间便是杀机凛凛凶威赫赫。

    “众将士!我等生身何方?!”

    “越州!”

    “魂归何地?!”

    “越州!”

    “今日有人毁我越州城,杀我越州人,还要绝我越州的生路,我等如何以对?!”

    “杀!”

    “杀!”

    “杀!”

    “好!拿起刀枪,给我一群一往无前的虎狼,老子带着你们杀光犯境的贼寇!”

    中行瓒的鼓舞很有用,实在是因为他们父子两代人给了越州百姓足够多的好处,甚至不用他费尽心思去编造什么谎言,战事一起越州兵将便已经是众志成城,誓言与中行氏同生共死——这当然不是因为愚蠢的奴性,而是朝廷禁绝泉台氤氲的态度向来十分坚决,从这东西在江东露出一点苗头的时候,便已经是贩者斩制者族的重罪,即便朝廷如今颁布了既往不咎一切如旧的诏令来收买人心,但越州人几乎个个身背死罪,又怎么可能会轻信这写在纸上的只言片语。

    百姓不是傻子,既往不咎或有可能,但一切如旧却是痴心妄想——就算朝廷对他们的财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闻讯前来打秋风的衙门又何止是一个两个?过去只给中行家缴税自然富足,可以后若要打点各个衙门,这些银子却是未必够分。

    再者,过去在中行氏的庇佑下,泉台氤氲的制售皆由越州人垄断,若有朝一日交由朝廷管控,其他州郡自然不可能坐视越州一家独揽暴利,人人参与分一杯羹的结果必然是产量暴增——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再金贵的东西一旦泛滥成灾,那很快就会变得不名一文,但是没人会甘心自己手边黄澄澄的金子变成白银,甚至是铜钱。

    钱这东西,不在乎你有多少,而在于别人有没有,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话用在银子上就得反过来——一个人哪怕只有一文钱,但如果别人都是家徒四壁,那这一文钱便足以振衣作响,甚至富可敌国;但若是大家都坐拥着金山银山,那便每日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一般。

    所以越州的子弟,越州的兵,断然不会允许外人踏进越州半步。

    而黎越人和龙骧武卒的动机就简单得多,仅仅是为了洗刷族人的清白,又或者是因为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而已。

    所以两军交锋的刹那已是高下立判——越州军势如破竹一般,不消片刻就将对手的阵型撕得七零八落,连司徒靖都失陷阵中,被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司徒靖!你勾结异族犯我州郡,今日要你以死抵偿!”中行瓒手提横天刀出阵,一双瞳孔在火光的映衬下竟是一片赤红——他要手刃司徒靖,待夺回归阳之后再将他首级高悬于城上,让朝廷和天下人都知道和他中行氏作对是什么下场。

    “你的州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中行氏是臣,不是君——尔等听着,中行瓒悖逆朝廷论罪当诛,尔等若是放下兵器倒戈来降,本将保证既往不咎!”司徒靖环顾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兵士,不仅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神态自若淡然一笑,接着便是声色俱厉地慷慨陈词。

    一言既出,众人似乎摄于他的气势般不由得齐齐退了半步,随后似乎又同时想起对方人马不过数百,却是被十倍有余的自己人包围着,于是又再次踏前。

    勇气不是胜券在握之时的嘶吼能有多响亮,而是败局已定之际的沉默可以多决绝。

    披坚执锐,身后万马千军之时一骑绝尘,顶多也只能算是威风而非英勇;只有孤身赤手,面对虎狼肆虐的险境时敢于挺身而出,方才称得上是豪雄。

    而英雄,总是会令碌碌无为者由衷畏惧的。

    “怕什么!谁再退后半步,休怪本将的横天无情——司徒靖,发信号将荀临和荀复诱来此地,本将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中行瓒此刻需要的不仅仅是大获全胜,而是将所有背叛过他的人都一一赶尽杀绝,否则他不仅寝食难安,更加气愤难平。

    最重要的是,若不杀了这两人,今后越州的变节者将会越来越多。

    “中行瓒啊中行瓒,莫非此时此刻,你还以为荀氏叔侄真的暗中与我媾和出卖你不成?若如此,那你有今日之败,也算对得起舍命反间的张义了......”司徒靖仰天长叹一声,然后静静看着中行瓒的脸色由红转白,继而黑了下去。

    齐释蒙冤受屈,张义挺身直言,这一幕让司徒靖立刻想到了一出因血性而背叛的反间大戏——张义自然是受他的指派前往荥山的,而中行瓒的耳目当然早已把归阳城中之事尽数报知,因此他对张义的背叛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张义一腔愤慨出自真心,加上他率真直爽的性情和为了克敌制胜一心赴死的慷慨,正好将一个悲歌壮士演绎得淋漓尽致——司徒靖将计谋对张义和盘托出之际,他竟连片刻都未曾犹豫便一口答允,或许他心中真的埋藏着不甘与愤懑也说不定。

    中行瓒虽脸色大变却并未有丝毫的惊异或者懊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司徒靖,唯有两眼中的杀意更胜先前——正如荀复对荀临所言,此计虽是出自司徒靖,但若是他心中不存疑窦,即便十个张义来舍身取义也难以成事,说到底,张义只是给了他一个宣泄胸中恶气的机会,至于他所言的真伪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中行瓒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就已足够。

    而他自己似乎对此也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此刻才会因为被当中揭破而愤怒——为了几句逆耳忠言自断臂膀,从古至今这样的蠢人比比皆是,中行瓒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即便他穷尽半生的精力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司——徒——靖!纳命来!”或许是因为被揭破隐秘而恼羞成怒,中行瓒挥动横天刀的同时一阵劲风骤然而起,竟是将身后的几名兵士当即一刀两断,可他似乎全无察觉一般催马上前,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包括中行瓒在内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司徒靖足踏马镫飞身而起,紧接着落入人群之中又是几个腾挪,转眼便没了踪影。

    他居然一招未接就这么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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