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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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斯浦这句话如魔音绕耳,让洛西暗自琢磨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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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抗不了刀,提不了剑,连最基本的交通工具——马都没学会,如果真要刀枪棍棒的打起仗来,她能来得及躲就算本事了,又哪有闲工夫去“照顾”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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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他身为一军统帅,肯定是能耐大了去了,又哪里轮得上她一个菜鸟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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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杜克神庙内的祭祀大厅,洛西心里颇有微词的盯着立于神像前,手执一柄黑色权杖,正高声吟唱经诗的里斯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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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出征怕是非比寻常,那波帕拉萨尔来了,里斯浦也穿得异常隆重,是她所见过最正式、最华丽的一次,还有一眼望去,尼布身后那黑压压一片的千军万马,远比上次回城时更为壮观、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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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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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根黑棍闯进视线,洛西茫然收回神来,是里斯浦手里的那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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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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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明白,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用眼神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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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斯浦皱了皱眉,然后视线在她跟权杖之间示意了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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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顿悟,赶忙双手捧过,动作显得生疏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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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此次随行的祭司吗?”刚接过权杖,一位身材高大魁梧,须发花白的老人就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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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转眼看着他,心跳骤然加快,按捺不住激动有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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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波帕拉萨尔,虽然新巴比伦是在尼布甲尼撒二世手里发扬光大的,但这开创者还是他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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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耳成串的络腮胡,面相威严,和她先前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只是苍白透着病气的脸色,和里斯浦说的一样,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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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然清朗矍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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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心虚,生怕他能透过披肩看到她的脸,匆匆一眼之后便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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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次问道,低沉浑厚的声音散发着王者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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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心下紧张,正要开口,里斯浦抢在前面说道。“陛下,她叫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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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那波帕拉萨尔回味着里斯浦的话,眼眸狭长,若有所思。“她的眼睛让本王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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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心头一沉,老国王这话有些明显了,她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人”肯定就是塞米拉米斯,可是里斯浦不是说这两人压根就没见过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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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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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怨她盲目,如果里斯浦说的塞米拉米斯常年带兵与新巴比伦交战属实,那就算她每次都像自己现在这样蒙面示人,也是有很大几率与那波帕拉萨尔照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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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洛西是臣下近年来最为得心的徒弟,是特意举荐给殿下的。”里斯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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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里斯浦帮忙开脱,洛西自然是松了口气,可是又隐隐不安,这个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戳破,再到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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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不管什么后果,都是她承受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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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五年了。”那波帕拉萨尔感慨道,灰蒙的瞳孔一层忧色,不知是信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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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既然是里斯浦力荐,本王便相信你的能力,望你能如五年前的那位祭司一样,带着马尔杜克的神佑,保护吾儿,保护王子殿下安然归来。”他伸手轻轻抚着权杖,郑重的仪态,仿佛是将内心的祈祷和祝福都度化进了那层黑色的髹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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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嘴角不由抽了一下,脖子埋得有点酸,她想抬头,却又不敢,感觉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又多了份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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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结束之后,便没有太多的耽搁,出征大军在尼布的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出了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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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在此之前,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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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站在她还尚未驯服的那匹小马儿前,杵着迟迟不敢上镫,她抓着救命稻草般的紧紧怀抱着权杖,睁圆的两只眼睛后怕而警惕的盯着面前这匹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小伙伴,它那对扑气的大鼻孔实在可怕,仅是甩了下尾巴,就能吓得她脖子缩回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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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里斯浦和他身后那几个正儿八经的祭司比起来,她真的是有损其身份的体面和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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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众目睽睽,她这样跟它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但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像更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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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尔塔,你负责为洛西祭司牵马。”安静中,久未出声的尼布突然说道,冰冷命令的口吻,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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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惊讶的看向他,却只来得及看着他已翻身上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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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被点名的“萨尔塔”的帮助下,她的确是比平常更容易的上了马,然后他于一侧握着马缰,奇妙的是跟她在一起百般闹腾的马儿这下乖顺得很,慢慢走得非常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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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洛西还是隐隐感到不安,她回头,正好能望见里斯浦所站的位置,这一去,她盼着能回来,却又不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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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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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布回城之前,本王希望你能好生清理门户,为将来尼布即位彻底扫除障碍。”耳边声音响起,里斯浦迅速收回被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扯远的视线,也难掩神色匆匆,一时还难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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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陛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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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波帕拉萨尔看穿他的心不在焉,不由叹气,却也不与说破……他想不到那个亡国之女,能同时掳走他最爱的儿子和最器重的臣子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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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洛西”的祭司,单凭那双眼,怕也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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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好在塞米拉米斯至今下落不明,但愿她就此再也不要回来,否则,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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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有些累了,先回宫了。”那波帕拉萨尔一脸倦容,胸腔突然一口郁气上滞,握拳抵在唇前重重咳了两声,在旁人的搀扶下,微驼着背,蹒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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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斯浦俯身相送,待人走远,他才抬头凝视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庭院,神思不固,被抽空的心早已一片荒芜,清冷惘然的眼眸,灼灼执念如迷雾弥散,悲不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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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米拉米斯来到巴比伦以后,尼布逢战必会将她携在身边,其个中缘由,是打着“祭司”的名号,以掩人耳目且正大光明的施以保护。因为亚述以后,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谣言,说她是祸国殃民的恶神,不过一夜之间,便伴随亚述王城的崩塌而顷刻传遍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她从善良美丽、勇敢幸运的神坛上跌落,成了人们口口相传,得而诛之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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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尼布为了查出那个在背后恶意造谣的人,便将她寄放在他的府上长达一年之久,不仅如此,他更是连萨尔塔这几个亲信都隐瞒了塞米拉米斯的存在。而这一切,都止于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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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米拉米斯趁尼布带她去尼尼微废墟的空隙,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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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布苦苦寻了她五年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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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却用这五年重新找回了一个“洛西”,虽然所做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身为巴比伦第一先知的认知,但都要多谢塞米拉米斯的旧部,以及远在耶路撒冷的那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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