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腾了三个小时，甄沉病才得了空闲坐着休息，耳边尽是那些人的赞美之词，甄沉病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后半夜，她才终于脱掉了身上那套形如枷锁的婚纱，穿着睡衣百无聊赖地坐在阳台外的秋千上。
夜风习习，悬在天上的弯月偶尔隐入云层间，a市的夜景很美，甄沉病也只能看见一角。
她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和苏无出差的那一夜一路上的夜景，大概不是景色有多美，而是陪着身边的人，只要是他哪怕一座破旧不堪的房屋，都觉得格外顺眼。
齐威打开阳台门挨着甄沉病坐了下去，他将手里的协议轻放在了桌上，随后将甄沉病揽在了怀里。
“浑身这么冰凉也不知道多穿些，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这份协议是允给你的。等明天宣布了苏无的死亡，他名下的财产会悉数转给到你的名下。”齐威柔声道，撩起甄沉病的发丝放在鼻尖，寸寸尽是迷恋。
甄沉病拿起了桌上的笔，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名字。
“都不看一眼”齐威轻笑道。
“没必要。”甄沉病冷言道。
齐威只好作罢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后，拿起协议起身离开了阳台。
齐威走后，甄沉病才放松了下来，她的双手还在微颤，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可是苏无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半点关于他的消息。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穿着嫁衣嫁给苏无的样子，可到头来自己第一次穿上婚纱，却是要嫁给齐威。
也许明天苏无会突然出现在婚礼上，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也是甄沉病最后的期盼，大概还会是虚妄的自我安慰一场。
她缓缓站起了身，走进房间将抽屉里的药一股脑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个月里，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尽量去看心理医生，吃着数不完的药，就为了让自己能够振作一点等苏无回来。
可如果苏无回不来了，这些药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次日清晨，甄沉病就被叫醒，被一群化妆师包围起来开始折腾脸和衣服，将她原本长直的头发烫卷，往她脸上扑着令她反感的粉。
弄了近两个小时，他们才让甄沉病坐到床上，往她怀里塞了一捧鲜花，从始至终甄沉病都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他们牵牵线，让她怎么做便怎么做。
弄完后，房间里的人悉数离开，只剩下了十几个她并不熟悉的伴娘，还有孟灿。
孟灿蹲在床边，眼眶通红，像是哭了很久，她伸过手握住了甄沉病，哽咽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肯笑一下”
甄沉病想开口回答孟灿的话，可是心里却提不上半点劲，只能默默地盯着孟灿。
“你说句话啊，你可别吓我”孟灿眼泪如一根根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坐到床上捧着甄沉病的脸，试图想让她笑起来。
“我知道苏无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还活着啊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里面的药了，你可别放弃自己”
“知道了。”甄沉病淡淡地回道，靠在了孟灿单薄的肩上。
孟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也不顾房间里别的伴娘的眼神，就这么抱着甄沉病哭得眼睛干涩。
一长串的婚车停在了别墅前，楼下热闹了起来，没多久队伍就到了房间门口。
甄沉病拉着孟灿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们折腾，就如几年前苏无和江瀛的那场婚礼一般，她也是如今日这样，拉着孟灿的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们。
只是心境变了，自己也变成了新娘。
任由他们折腾了一会儿后，甄沉病被齐威背下了楼，甄沉病刚上车，孟灿就直接抢先一步坐了上去。
她紧紧地抱着甄沉病，而齐威也没有多介意，随后也坐了上来。
“阿肆，我跟你讲，萧境已经准备和江潇离婚了，他说他会娶我。他父亲不管他了，虽然离婚后小灿儿会跟着萧境，不过也不要紧。”孟灿尽量将语气放得轻快。
甄沉病眸子里的光一动，迟钝地看向抱着自己的孟灿，嘴角微动，扬起了一抹笑容，她笑着反握住了孟灿的手，“至少你是开心着的，就够了。”
孟灿笑着笑着哭声又忍不住从嘴边溢出，她强撑着笑容看着甄沉病，孟灿知道，甄沉病继续这个状态下去，她坚持不了多久。
“哭什么哭，死人了不成”齐威蹙眉，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
甄沉病下意识抱紧了孟灿，怒目圆瞪着齐威。
车子在a市包转了一圈，本来还黑压压的天已经云开日出，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为这场婚礼而感到高兴。
路边围观的人们，见婚车开来，争前恐后地围了上来，生怕从车上撒下来的红包没有自己的份。
齐威倒是大手笔，开了一路的车，只要遇见有人就一个劲地撒红包，红包还都是红色的票子，那些捡了红包的人笑颜逐开，高声祝福着齐威和甄沉病这场婚姻。
开了三个小时，车子才终于到了教堂外，而此时教堂门口围了不少杂七杂八的记者，见婚车一停，如马蜂一般涌了上来。
虽然没有开窗，可是他们杂七杂八的声音还是吵得令甄沉病头疼，她埋头捂着耳朵，心里燃起了一团无名火。
齐威见样，立马打了电话给保安，直接使用武力手段赶走了那群记者，有不愿意走的直接拳打脚踢。
没一会儿，耳边就清净了下来，甄沉病缓缓放下手，脑袋里一片放空。
直到齐威来开她身侧的车门，她还猛地惊回了神，不明所以地看着齐威半跪下身，为她穿上了高跟鞋，被齐威轻拉着下了车。
在所有人的笑声和祝福中，她被拥簇着进了教堂里，眼前一片华亮。满座的亲朋好友，却没有一个人和她相熟。
隐约中，她似乎瞧见了武伯，猛地甩开了齐威的手，往那个方向跑了去。
“有病”齐威连忙追了上来。
甄沉病跑着跑着突然放慢了脚步，她走过去蹲在了轮椅旁，看着已经苍白了头发，满脸皱纹病态的武伯，眼眶刹地红了。
“武伯”甄沉病轻声唤道。
武伯似乎听见了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朝着甄沉病看了过来，好半晌武伯才露出了笑容，手颤抖得厉害却坚持摸到了甄沉病的脸。
甄沉病连忙握住武伯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爸三年前就得病中了风，这几年也都是在床上躺着，虽然有意识也是吊着一口气。这次听说季小姐你要结婚了，我们不让他来，他就在床上呜咽地喊着，嗓子都喊哑了”武伯的女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武伯已经说不出话了，可甄沉病还是能从他的眼里看懂他想对自己说的话。
“我都知道的武伯，我都知道”
齐威轻拍了拍甄沉病的肩膀，柔声道：“先把婚礼举行完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甄沉病默然地点了点头，被齐威拉着离开，目光却一直在武伯身上。
婚礼正式开始，甄沉病已经忘了是怎么走过的那长长的红地毯，也忘了是怎么说出的那句“我愿意”，时间就停在了齐威拿着戒指半跪着为她戴上。
因为她不愿意摘下苏无那枚戒指，齐威也不好再逼迫她，只能容许她将那枚戒指戴到右手。
突然，教堂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嘭”地声，让甄沉病浑身一震。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向教堂门边，眼瞳却猛地收缩，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苏无着一身白色西装，他的眸子似乎比平时还要冷上好几分，身后还跟了不少人。
只是甄沉病没有惊喜多久，目光就移到了苏无身旁的那个女人身上，和他们紧紧拉在一块儿的手。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裂开。
那个女人甄沉病认识，是甄乾震的干女儿甄洛川。
齐威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正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的苏无。
“你还真是命大，这么都没死”齐威说道。
苏无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向了甄沉病。
“阿无”好半晌，甄沉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是话音才落，一个巴掌毫无预料地就落在了自己脸上，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个巴掌印。
“苏无你有病啊”孟灿冲了过来，推开了苏无将甄沉病护在了身后。
甄沉病心里一委屈，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越过孟灿，强撑着笑容，“这婚礼不是真的，我只是想要留住你的产业而已，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阿无你还听她说什么呢，结婚证都领了，这婚礼还能是假的不成作为你的未婚妻在你死后不到一个月，就投入别的男人的怀里，八成就是她联合齐威一起害你出的车祸”甄洛川走过来添油加醋道。
“没有没有”甄沉病拼命地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