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庄的人并不多,每家每户的人都是清清楚楚的,为了确保没人伤亡,都开始清点自家的人数。
孟灿和萧境借宿的那家人也开始清人,发现确实少了萧境,孟灿浑身都石化住了,她盯着面前已经有些坍塌的房子,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借宿的那户人家连忙将孟灿拉住,叽里咕噜地说着孟灿听不懂的家乡话,孟灿眼里含着泪水,一把甩开了他们的手,“我得去找他”
可是她这一冲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而她想要救的那人,却因为想念自己的儿子,山区的信号不好跑去了山顶上
“第二天消防队来了以后,才将孟灿从废墟里挖出来,她是走到二楼的时候房梁突然掉了下来,压死了。”苏无沉重地说完,他注意着甄沉病的表情,生怕她受不住就崩溃了。
可是接下来甄沉病却是异常冷静,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若无其事地往会所里的宿舍走去。
苏无不放心地跟在身后,却又不敢走得过近。
甄沉病径直走去了那个小女孩的房间,她没有开灯,开门走过去坐在了床边,她伸手摸着小女孩的脸,大概小女孩也没睡熟,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妈妈,你回来啦”小女孩揉了揉双眼,嘴里喃喃着,伸手将甄沉病的手抱在了怀里。
“嗯,我回来了,你好好睡。”甄沉病轻声哄道。
小女孩点着头,脸上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苏无就站在门口,满脸担忧地看着甄沉病,比起她现在的冷静,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更宁愿让甄沉病冲他一顿大骂,起码发泄出来后,心里总会好过很多。
一直守到十一点,甄沉病才终于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后站在门口就一动不动了。
许久,甄沉病才转身看向了苏无,“明天什么时候的葬礼”
“九点,我带你去。”苏无说道。
甄沉病颔首,“好,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甄沉病转身往二楼走去。
宿舍一共四楼,一楼都是住的孩子,二楼专门是给员工住的,三四楼也都有孩子和员工。
苏无并没有离开,一直跟着甄沉病回到了她的房间。
今晚他是不可能离开的,就甄沉病这个状态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甄沉病没有理会苏无,视若无睹地自顾自做起自己的事,拿起睡衣进了浴室里洗漱,洗漱完将整个房间拖了一遍,又洗掉了自己的衣服。
忙碌了一个小时,甄沉病才终于注意起了苏无。
“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服。”甄沉病说道。
“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甄沉病轻飘飘地瞥了眼苏无后,留了一个小灯就上床裹紧了被子,背对向苏无。
房间里寂静了下去,但没一会儿微弱的哭声传进了苏无的耳里,一声一声如同刀割一般割在了苏无的心头。
他走过去躺下隔着被子从后面抱住了甄沉病,细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一夜未眠,甄沉病看着隔着窗帘撒下来的阳光,眼睛干涩得厉害,她却依旧没有半点想睡的念头。
苏无一直从背后抱紧着她,他也是一夜未眠,加上昨天忙碌一天赶回了国,现在眉眼间都满是疲惫。
他抱着甄沉病的动作一直就没换过,手已经麻得没有知觉,却依旧舍不得放开她。
甄沉病的手机设置的闹钟响了起来,她伸手将闹钟关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放空,好久才缓过劲来,回头看着一旁的苏无。
她注意到了苏无似乎想动弹被她压了一晚上的手,可是动了动也只有指尖勉强动弹了下。
甄沉病假咳了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谁让你抱我一夜不放手的。”
“舍不得放手。”苏无勾起嘴角笑道。
甄沉病白了眼苏无,翻过身粗暴地就开始脱掉苏无身上的衣服,苏无那只能动的手想来拦着,却被甄沉病一把打开。
“你自己好好睡睡吧,黑眼圈比我还严重。”说着,甄沉病就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苏无身上的西装,强行让他躺在床上,眼神威胁苏无让他不许再睁眼。
苏无笑得无奈,只好照做,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甄沉病在床上又呆坐一会儿,便起来洗漱换衣服,一切忙好就出门做着这一个月来每天都会做的事。
等全部检查好病房后,就已经是九点了,甄沉病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有块大石头压在了她的心头,她越来越呼吸困难。
甄沉病没有再去看那群被遗弃的孩子,让应西梅代替自己去以后,就回了房间。
这一个月里应西梅也一直在会所里帮着甄沉病的忙,有时候甄乾震来找她,都因为太忙应西梅没办法分身而没有见到甄乾震。
几次下来,甄乾震也有些心疼了,来找了甄沉病好几次,让她劝应西梅回家别再在这里忙了,甄沉病虽然答应了下来,也劝了应西梅还是跟着甄乾震回去。
但应西梅也都拒绝了,说自己在这里待着比过在家里闲来无事做强许多。
甄乾震见自己说了也没用,就索性放弃了,隔三差五地就来串会所。
回到房间里,苏无还在睡着,甄沉病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伸手轻抚着苏无微皱的眉头。
他是有什么事在心里惦记着放不下,睡觉的时候眉头还皱得这么紧。
甄沉病没打算吵醒苏无,她给萧境发了短信,问了孟灿的葬礼在哪里办后,就起身离开了救治中心。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她心里都似水般平静,但越是接近萧家别墅,心里就越是曾经不下来,砰砰打鼓般难以安静。
付了钱后,甄沉病艰难地下了车,看着萧家别墅四处挂着白布,周围都摆满了花圈,人络绎不绝地从里面出来进去,各个脸上都是虚假的悲伤。
甄沉病一步一步都走得艰难,明明几分钟就可以走完的路,她硬是走了十几分钟才走进了别墅里。
别墅中央挂着一张硕大的照片,照片黑白色,上面的孟灿依旧笑得灿烂,脸上还带着青涩,那个时候她的笑容真如名字一般灿烂。
可惜,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了。
甄沉病一进去,周围的人纷纷让路,她眼里满是客厅中央摆放着的棺材,就算是撞到人了也丝毫不察觉。
甄沉病走了过去,嘴张了张,却因为情绪激动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值得你丢了命吗”好半天,甄沉病才吐出了那几个字。
孟灿这辈子临了到了头,都活得不明不白,她从来没有脱离过苦海,为了那个男人耗尽所有青春,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副棺材。
如果可以,也许孟灿更宁愿在十八岁的时候没有碰见过萧境,也许生活在某个灰暗的角落永不见光。
“在阿灿安葬前,我会给她一个名分。”萧境走过来蹲在火盆前,一点点往里面丢着纸钱,似是在和甄沉病说话,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甄沉病盯着萧境好半晌,突然大笑出了声,“一个名分你觉得阿灿现在还想要吗”
“她这辈子都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嫁给你,但是在现在,我想她绝对不会再想留在你身边一分一秒”甄沉病吼道,整个客厅里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她。
“你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你作为她唯一的好友,我也仅仅是通知你罢了。”萧境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得厉害。
“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死,到最后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甄沉病突然蹭起身扑向了萧境,身后突然一只大手横过来一把揽住了甄沉病的腰,将她给抱了回来。
甄沉病气急回头,手顺势就要呼向抱住她腰的人,却在看清是苏无后,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萧境抬眸看了过去,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想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行了,阿灿你也看过了,该回去了。”
甄沉病还想冲上去,却被苏无牢牢禁锢住,“别闹,先跟我回去。”
苏无语气里满是无奈,“就知道不该放松你半刻。”
说罢,苏无拉着甄沉病出了别墅里,走到门口时,甄沉病突然停住就不动了,埋着头不知情绪。
苏无回头看着她,走过去揽她在了怀里,“会所里还有孩子等着你呢,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甄沉病摇着头,将脸使劲往苏无的怀里埋,“我想阿灿了我当时为什么就要她跟萧境走了呢,如果我坚决一些也许也许就不会今天的事发生。”
“这种事谁也预料不了,该来的总会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