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疆道红尘 >第五章 我的哈密—柳暗花明柳明花暗
    我们俩垂头丧气地走在哈密市胜利路上。10月的阳光明亮而没有热度,街道旁榆树杨树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落叶了,我们到底何去何从

    是否去邮政局领奖金成了我们争论的焦点。我的意思是光明正大地去领,老板娘还没顾上这事;梁和景劝我算了,派出所可能已经在邮局等着了,去了是自投罗网。眼看走到邮局门口了,我下定决心对梁和景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领,情况不妙你就赶紧跑。到了邮局,领奖台前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孩在无聊地修指甲。当我怯生生地报出了自己姓名,女孩眼睛立即亮了:真有你的整个哈密市只有十个人中了奖,你是其中一个我们都在猜这个牛人是谁,还能挣上我们邮局的钱我赶紧掏出了身份证,然后在获奖名单上签字,领了那金贵的60元钱。

    这是我们入疆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夜晚。刚入疆时的忐忑,惶惑经过二十多天磨炼已经减轻了许多,我们终于有闲暇时间慢慢在街道上溜达。

    现实的哈密和我想象的哈密完全不同。在我的想象里,哈密应该是土楼高耸,各民族载歌载舞,满大街甜瓜、葡萄的地方。我感觉实际上除了浓郁西北风味的饮食、拗口的地名和老家不一样,操全国各地口音,南腔北调的的人多以外,和家乡并没有本质不同。

    不觉我们散步到一个广场,广场边上一片霓虹灯在闪耀,“曼陀铃”三个字熠熠发光,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放肆的笑声与粗野的歌声。我知道这就是刚流行起来的所谓舞厅或歌厅吧。广场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一个电视机,一个录像带,两个小喇叭带一个麦克风,也组成了一个小型“歌厅”,一个小伙子正大声吆喝着“一首两块,五首送一首”,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鼓足勇气唱一首,然后或镇定地或面红耳赤地离开。

    我们在露天“歌厅”旁的石板上坐了半天,招揽生意的小伙子开腔了:“兄弟,白听了半天歌,也照顾一下生意,唱一首啥”说完把一张脏兮兮的选歌单扔给了我们。我和梁和景面面相觑,就我们这怂样还唱歌但是既然人家问话了,好歹我也得回答啊。我站起身子,双手将选歌单还给小伙子,装着老练地说:“兄弟,来这里找亲戚,没找到,还正在犯愁哩,作难那,哪里还能唱歌啊”小伙子见怪不怪地说:“这样啊,我今天也是第一天练摊,该收摊了,我给你俩找个去处。”我和梁和景对视一眼,心里高兴极了,忙不迭地帮小伙子收电线,装箱子,然后把所有家伙什装上一个三轮车,小伙子骑着,我们跟在三轮车子后面走。

    黑灯瞎火走了三十分钟,小伙子说到了。我一看,三轮车停在了一个还未完工的建筑工地上,几栋在建的楼房围成了个小区,中间杂七杂八堆放了水泥,沙子,木板等材料。小伙子把我们领到其中一个单元门口,指挥我们卸车,然后说:“这是我舅舅的工地,我找了个地下室放东西,你俩可以住到这。”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把东西搬到地下室,地下室不大,有二十平米,中间吊了个白炽灯,地上扔了几个床垫。小伙子打着哈欠说:“快睡吧,我走了,明天放你们。”说完扭身走了,“啪嗒”从外边锁上了门。

    第二天,我被一阵尿意憋醒,估计天已大亮。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工人开始干活了。搅拌机的咣当声,电锯的吱吱声,让人心烦意乱。我使劲拉了拉门,那门是一整张铁皮焊的,非常结实。地是红砖铺的,我揭开一块红砖,痛痛快快撒了一泡尿,又小心将红砖盖好,这才算心满意足。

    已经到中午饭点了,可以清晰地听到工人互相呼唤着去食堂打饭的声音。“哗啦”门开了,昨天那小伙子提了两个塑料袋走了进来,“赶快吃吧这是我刚从食堂打来的,大白馍馍和豆角肉,吃完我领你们去见我舅舅。”我和梁和景急不可待地打开塑料袋,一人抓了一个大馍馍,大口吃了起来。

    小伙子自我介绍姓鲁,家是老皮革厂的,这块地皮就是皮革厂的厂区,被他舅舅买下来搞房产开发,“我舅舅可是大老板,你们说话千万小心”

    大老板果然有派头。在一辆蓝鸟车后来才知道这高级车的名字的后座上一边抽烟一边听了小舅子诚惶诚恐的介绍,大老板皱了皱眉,但并没答话,而是一叠声叫着:“范老六范老六”,刹那,不知从哪儿一跑一颠冒出来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小个子,用四川话油腔滑调地说:“领导,啥吩咐”“这两个小伙子交给你了,当小工吧。”“领导,现在缺的是大工,砌砖,抹灰,都要得,小工满大街都是。”“就这样吧”大老板车门一关,小车一溜烟走了。

    范老六狠狠瞪了一眼小鲁,“我就知道是你娃搞得名堂,还不是想找人帮你干活贼大鬼”小鲁无辜地笑了笑:“范老板,工地不是也缺人嘛。”范老六转身对我俩说“既然来了就好生干活,下午你们两个清模板。”

    转眼间,我和梁和景完成了饭馆逃亡服务员到建筑小工的华丽蜕变。我和梁和景一人一把刮刀,面对的是堆成山糊满了水泥浆的各种型号、大大小小的钢制混凝土模板。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模板用刮刀铲干净。别说干活,刺耳的钢铁和钢铁的摩擦声就让我受不了。我揪了两个纸团把耳朵堵住,可刚干了一钟头两个大血泡就从手掌上冒出来。我看了看面前这些模板,实在是没有干下去的勇气。梁和景倒是聪明,专捡比较干净的水泥浆少的模板干,同样的时间竟然比我多干了十几块。我拍了拍梁和景的肩膀,“梁老弟,歇一会。”梁和景停了手,颇有成就感地看着模板:“咋样,不赖吧这咋说也得给个十块八块的。”我撇了撇嘴,对他的盲目乐观表示鄙夷。

    11月的天黑得早,7点多,食堂里吹起了几声哨子,开饭了。我和梁和景赶紧洗了洗手,随着人流往食堂走。范老六像个大将军般擦叉着手站在食堂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缩头缩脑站在队尾的我们,大声对打饭的说“给最后那两个娃娃打三等饭,记在伙食账上。”所谓三等饭就是一个素菜莲花白,然后一份汤,两个馍馍。我垂涎欲滴看着有人打了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有人打了香喷喷的辣子鸡,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大碗被舀了一勺莲花白,手上的血泡一阵痛疼,心里暗地问候了范老六的老娘。

    吃完饭,我和梁和景刚进地下室,小鲁已经在收拾他的那堆宝贝了“快帮忙,去了找个好位置。”虽然已经累得快摊在地上,我们还是帮小鲁把东西装在三轮车上。装完车,小鲁看我俩还楞在那里,不耐烦地一偏头,“走啊,后面的活还多呢。”我俩面面相觑,只好乖乖地跟在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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