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荣光加冕(上)》

    ……

    〖往那儿走,不许看别的地方!〗

    〖手!放在头上!〗

    那两个人用木仓把景彦赶到了剧院楼上一个阳台的地方,他们让景彦走到外面面对着前来谈判的团队,自己躲在里面,只有木仓管顶在景彦腰上。

    路上他们经过了倒在地上的身体,他们走过的时候鞋底和已经凝固了的液体发生粘连,每走一步都会出现‘啪叽’的声音,像是下雨天走在花池里,或者踩到了泡泡糖。

    声音很朦胧,画面很奇怪。

    墙上是用红色的东西画出来的宗教符号,没办法固定在墙上的液体流下来,制造着天然的恐怖气氛。

    景彦觉得它们在发光。

    往上看,从房顶似乎掉下来什么东西,正好砸在脸上。他停下来摸,是一只耳朵。

    ……

    对面的人们嘴一张一合,景彦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事实上他也看不清楚,他的头晕乎乎的,心脏疯狂的跳动已经非常久了,他怀疑时间再长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景彦闭眼晃了晃脑袋更晕了,他看着自己的脚和裤子,上面红红白白一片。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呢。

    他难道不是幸运女神的宠儿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景彦想,如果这些人的目标就是自己,或许他还不会这样恐惧,绑架勒索和战争屠杀是两个不同层次的内容。绑架和勒索是有目的,金钱或者别的什么,如果不遇上亡命徒,获救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但现在呢?他后面威胁他的是比亡命徒更可怕的存在,他们是宗教恐怖分子,他们的信仰就是圣战,在他们的认知里,杀‘坏人’是对世界的清洗,是净化。

    曾经好像听谁说过,伊斯|兰国的恐怖分子们严格遵循教规,音乐和娱乐是禁止的,它们被视为放荡和堕落。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选择巴塔克兰剧院作为其中一个‘净化点’吧。

    等等,那这么想的话——

    足球会不会也算?

    景彦想起正在不远处进行比赛的法兰西大球场,他内心的恐惧更大了,同时,另一种被称为怒火的东西从心底升起。

    突然,身后的东西用力抵住了他的腰,然后滑到了后背,说着他听不懂语言的恐怖分子声音大了起来。

    这样的情绪通常预示着人类进入愤怒状态,或者对什么不满。

    [砰——]

    又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肩膀打过去,吊灯被打倒,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恐怖分子们的愤怒到达了顶峰。

    他听到了尖叫,玛侬被推到了他前面,他看到木仓管对准了她。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冲了过去,拦腰扑倒了玛侬,木仓响,□□味,他们倒在地上,什么东西被丢了过来,空气变得浑浊,他眼睛和鼻子开始难受。

    〖你!〗

    景彦听到咒骂声,他死死的压着下面的玛侬。

    然后他被翻过来了,扳着肩膀。

    他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木仓口。

    【砰——】

    ……

    猛地睁开眼睛,景彦颤抖着坐起来,他在自己家,自己的大床上,柔软的枕头,干净的衣服,他盯着自己盖在被子下的双腿喘气。

    太他妈的可拍诡异了,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天晚上,被染红的巴塔克兰剧院。周围安安静静,但他似乎从安静中听出了子弹的声音,[哒哒]扫过的声音,越来越大。

    墙壁开始渗血,扭曲。

    景彦回头,身后的墙纸被撕裂,从缝隙中伸出上百只胳膊,惨白的,青灰的,它们拉住了景彦的衣领,红色再次沾染了他的全身。

    他第二次惊醒。

    眼前黑漆漆一片,他谨慎的呼吸,发现自己从鼻腔到呼吸道,再到外面的皮肤,跟着一起颤抖。他想张嘴做些什么,但却只微微颤动了嘴唇,结果整个下颚连带着锁骨都开始颤抖。

    将近三分钟过去了,景彦确定自己已经缓过来了,他看向周围,慢慢的,扭头,他害怕自己还在梦中,回到那天晚上。

    这次他是真的醒了,离开了那个无比恐怖的噩梦。

    景彦发现自己身在医院,单间,和他跟腱受伤那会儿是同一间屋子。

    完全确认了自己不在梦中后,他坐了起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内容,不管是惊魂的一夜还是刚刚的梦。景彦希望自己此时此刻患上失忆症,选择性失忆,把那天的内容忘掉。

    但就算他能忘掉,世界能吗,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能吗。

    景彦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的大脑左右半区正在打架,二塔本人无能为力。

    最终,感性的右脑占据了上风,他再再次回忆起了当时的景象,他强迫自己把时间轴调快,快到他们被解救的那里。

    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从一个木仓口跳到另一个木仓口,并把玛侬压在下面的,可能也是右脑统治的整个身体吧。幸亏在那一瞬间武装部队冲了进来,□□保护了他们,即使狙击手第一木仓失误了没有把他身后的恐怖分子干掉,但——

    景彦要感谢自己的右脑,感谢自己的感性占据了上风,感谢自己突然爆棚的个人英雄主义。

    如果他没有扑过去救玛侬,他可能已经被身后被激怒的恐怖分子干掉了。

    怎么说呢,心存善念,总是好的。

    ……

    对,玛侬。

    景彦又想起了法国姑娘恐惧的身影。

    他已经不记得当他把玛侬压在身下之后的事了,他只记得自己死都没有松手,直到眼前出现身穿白衣的医生,他才晕了过去。放没放手,他真的记不得了。

    现在大概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景彦平复了一下呼吸,掀开被子想去看看,玛侬。

    ‘也不知道他们把她安排在哪儿了……’

    寻找玛侬的想法才刚刚产生,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打断了,因为景彦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摔倒了,[哐当]一声,以一个平时不会出现的姿势跌倒。

    景彦被迫承认了一个事实,他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突然的,就很想哭。

    ……

    在剧场里突然遭遇袭击的时候没哭,被拆穿身份当人质的时候没哭,听着人们一个个被…的时候没哭,傻乎乎的英雄主义之后没哭,被解救的时候没哭。

    但他现在哭了。

    嗷嗷的哭啊,撕心裂肺的吼啊。

    景彦坐在医院的地上靠着床,一手按着拖鞋在哭呢,雷声大雨更大,这是他记事以来哭的最凶的一次。

    这是后怕。

    有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推门跑进来到床边跪下保住一气呵成,他拍着景彦的后背一下一下给他顺气。

    “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全了,哥你没事了,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在医院,都过去了。”

    当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从景昭推开门的那一刻景彦就知道是他。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的时候都是景昭被欺负,当哥哥的从来都是替他报复回去,在景昭的印象里,他哥从来没这样过。

    知道了是景昭他也没停,继续在那儿哭,一边哭一边吼,把他弟弟搂怀里哭。

    景昭就那么让他哥抱着,即使他肋骨有些疼。

    突然又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候景彦还是个被嘲笑的小胖子。也就是那个小胖子,为了弟弟被抢走的两块零花钱跟隔壁学校的混混打架。即使他没把钱要回来还被学校通报批评被同学排挤,回家还被妈妈批评了一番,但那才是景昭逐渐愿意在公开场合喊他哥哥的开始。

    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是他景彦呢,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

    很久之后,景彦也不哭也不喊了,眼睛被揉疼了,脸肿了,嗓子也哑了,腿还麻了。

    他松开了景昭,坐的远了一些。

    透过模糊的画面判断他弟的脸在哪儿之后——

    “昭儿,我想回家。”

    是的,玛侬也不看了,俱乐部也不回了,安东尼奥,托马斯或者别的什么人他都不想管了,就像回到那个从0岁到16岁生活过的家。

    想回家了。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