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月末，15-16赛季西甲第30轮，巴塞罗那客场2-2战平黄色潜水艇比利亚雷亚尔，终结了他们在联赛中的13连胜，赛后所有的球员都拉长着脸闷闷不乐，尽管他们在积分榜上仍以9分优势领跑。
恩里克和新闻官为赛后的发布会做着准备，伊涅斯塔和他们一起，三人看上去情绪都不高。这样的比分已经是预料之中了，恩里克想，他已经做好了输球的准备。
原因无他，前几天俱乐部传来消息，巴塞罗那的传奇人物，被称作教父的克鲁伊夫先生病情恶化严重，已经转移到ICU，并有可能挺不过春天。
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不，我想不能，为了克鲁伊夫先生的健康和安全着想。”
这样的比赛结果已经很好了，恩里克做好了输球的准备，在赛后发布会上，主教练面对记者的咄咄逼问尽量公正平和的说明，豪门教练员当久了也有自己的一套应对媒体方法。
回到大巴车上，恩里克也没像往常一样告诉球员们比赛上的问题，不能否认，他自己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你们做得很好，这是一场平局，我们的对手很顽强，这没什么好说的。积分榜上我们还有8分可以‘浪费’但在那之后，我们的对手会怎么样没人清楚。克鲁伊夫先生的病我们无能为力，但我们至少可以为他带去胜利。”恩里克说道，“调整心态先生们，今天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回家好好休息。”
大巴车里稀稀拉拉的回应，主教练呼出一口气，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这会是本赛季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
景彦坐在靠窗的里面，他手撑着脸带着耳机听音乐，同时从窗帘的缝隙中没有目的的看窗外。身边的内马尔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也带着耳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播放音乐。
车里不常见的安静。
人在面对有关生死的问题时就会这样，无力，他们没办法对抗时间，也没办法反抗疾病，更阻止不了死亡。
景彦看着窗外的人们，车子，树木还有房屋，回想起刚刚在场上的感觉。他们都在努力拼抢，配合也没有问题，但就是无法再进球或者说阻止被进球。他能感觉到，每个人心情都很糟糕，甚至能发现有人在埋怨俱乐部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他不会去懊恼，就像恩里克说的，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平局是现在的最佳结果。
景彦有一瞬间甚至很放松，在见过那样惨烈的死亡之后，似乎任何悲伤的事对他来说都构不成震撼，习惯了，麻木了。
啧，景彦再心里唾弃自己，这种事要怎么习惯。
对死亡感到麻木和习惯是件多么恐怖的事，要经历多少才能到达那种程度。
他以为艰难的一年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克鲁伊夫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去年在他的生涯陷入低谷时还力挺他，怎么会……景彦把头扭回来看着旁边的内马尔发呆，耳机里是节奏明显的雷鬼音乐，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听出伤感来了。
见鬼的，景彦使劲咬牙，瞎想什么，克鲁伊夫先生只是可能……他还在与病魔抗争，他是个坚强的人，他会挺过去。
突然，景彦的小世界出现了缺口，他一边的耳机掉下来，周围的白噪音涌了进去。偏头看，内马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摘下来自己的耳机，戴上了景彦的那只，现在他们听同样的音乐了。景彦的小世界又被补全了，他看着好友，没说话。
内马尔也没说话，他把耳机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靠在那儿又闭上了眼睛。
景彦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去看窗外，他们把动作维持到了最后。
……
晚餐吃的有些压抑，对景彦来说。他不仅要受到内心的煎熬还要在安东尼奥面前表现的正常，他不能把这种糟糕的情绪交给他的小儿子，他才5岁。
艾萨克还好，他明白景彦的用意。但西娅不在，她对安静的生活兴趣不大，景彦也不会将他困在身边，他支持她的事业。
“Papa今天我可以去找蒂亚戈玩吗？”
“嗯？”景彦把汤勺方下，他刚刚在神游并没有听清楚安东尼奥说什么，“安东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可以去蒂亚戈那儿吗，他刚有了死星模型，我们可以一起拼装。”安东尼奥看着爸爸，“求你了。”
“当然可以，我不会阻止你和小伙伴交流，吃完晚饭我和你一起去，”景彦冲儿子挤了挤眼睛，“不过我们要先带色子在附近转转，然后我们去蒂亚戈那里。”
“耶！我牵着她！”
“不行，她现在快和你一样大了，如果她全力冲刺会把你带倒。”
“好吧，你可以牵着她，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好耶！”
嗯，正好他去和里奥聊聊，在克鲁伊夫先生的事上他受到的影响比自己大，虽然不会比前年比拉诺瓦去世时更糟，但…
……
当他们来到梅西家时，是安东内拉开的门，两个小朋友在授意下很快离开了大人们的视线，景彦耸了耸肩，“怎么没看到里奥。”
“他在室内泳池，你们训练用的那些东西，我也不太清楚。”安东内拉说道，“你去吧，聊聊男生之间的话题。”
“泳池训练哈，我没带用具。”
“家里有客用的，我去拿，你先去吧，过会儿我送过去。”
“好。”
……
梅西正在骑水下单车，听到房门开了他抬头看，“J？”
“蒂亚戈新买了死星模型是不是，安东尼奥吵着要过来和他一起拼，”景彦走到池子边上，“我顺便来看看你。”
“我还好，”梅西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到景彦这边，“你要下来一起吗，像蒂亚戈和安东尼奥那样？”
“哈哈，你还能开玩笑，看上去不错，”景彦蹲了下来，“想聊聊吗。”
“呃……关于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景彦挑眉，“聊聊之前发生的事情，或者关于更衣室，什么都行。”
“之前，”梅西低头，“之前我们赢了阿森纳，进了欧冠八强，联赛13连胜，国王杯也顺利街道下一关，全都顺利进行。”
“那之后呢，还会顺利进行吗。”
“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你今天有点刻薄。”
“这没办法亲爱的，”景彦冲他抱歉的笑笑，“糟糕的事情总会让人们的心情变差，行动力也会下降，这点我深有体会……别这么看我，我要和球队的每一个人都聊聊来保证接下来的比赛正常进行，你只是住的离我家近了一些，所以我先来找你。”
“这是队医的活儿，我不知道你在心理方面也有涉及。”
“以前哈维也是这么做的，我想继承他的衣钵自然也要这么做。”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离我这么近，”梅西念叨着从池子里起来，“我去打开温水开关，你要下来吗，我们可以运动着说。”
“我很愿意，但我不能这样下去，”景彦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站在这儿挺好的，有教练的感觉。”
“安东内拉给你送过来了，我有准备。”
“哎？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大概是看我们正在说话，她只是放在了那儿就走了。”
“我都没注意到，第一次专门来‘安慰’还有些紧张，”景彦耸了耸肩，拽下了自己的衣服换上泳裤下了水，“哇哦这水有够凉的。”
“我已经开了温水，估计还要等一下。”里奥重新坐上了自行车，景彦开始活动热身。
“克鲁伊夫先生是个坚韧的人，他会度过这个的。”
“希望如此，”梅西说，“J你知道吗，我对他最深的印象来自很多年前，我刚来拉玛西亚青训的时候，他来看过我，指导过我几次。”
景彦继续他的运动，同时听好友说。
“我们并没有很熟悉，事实上从我成为职业球员后就没有怎么和他相处过了，在训练场和俱乐部的时候可能会见到，但……他从来都是温和的，没法想象他那样的人已经和癌症抗争了很多年，我是说，癌症不应该找上他，这种糟糕的玩意怎么总是会找上好人，蒂托-比拉诺瓦也是。癌症是可以治愈的，但几率那么小……”
“希望总是有的。”
“我知道。但还是很让人沮丧。”
“这就是我在这儿的原因。”
“当心理医生？”
“你可以当我是个树洞，或者活动的日记本，分享你所有的小秘密给我，没有别人会知道。”
“听上去不错。”
……
景彦觉得这种‘话疗’对里奥来说是有用的，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好多了，他说的因为梅西住得近才第一个来是不完全的，他还有别的考量，比如里奥-梅西是巴萨的象征，现役球王，以及他的性格。
“你下一个想找谁？小内马尔吗。”
“emmmm……我觉得杰拉德或许是个好选项。”
……
“谢谢，”离开的时候梅西给了景彦一个拥抱，“我认真的。”
旁边两个小家伙也学着父亲们的样子拥抱，这或许是糟糕的4月中最温馨的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