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榆树下 >第二九二章 生活在继续
    赵守业与王亚娟过了一两个月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后,听从了媳妇的指令,去河沿拉沙子再囤起来,只待春暖花开时卖到五家子集市上。装沙子卸沙子只是那一阵儿,又有同行的车手互相帮扶,倒也不觉得特别累,只是十二月的风凛冽得如刀一样打在脸上,麻沙沙的疼,赵守业必须将大狗皮帽子倒过来严密地护住额头并围起围脖,才能勉强抵御迎面撞过来的风。在连续做过几日之后,赵守业慢慢地适应了寒风,不再有所畏惧。

    赵庭禄答应过年时给二儿子二百块钱做零用,并说守业辛苦操持劳作,着实让他这个做爹的过意不去。赵守业嘻嘻笑着答道,爸,二百块钱就把我打发了?还是我大哥和赵梅芳合适,下辈子我要念书,省得程成天汗珠掉地摔八瓣。

    赵守业嬉笑中的话有一半出自本心,有一点吃亏的意味。赵庭禄哄劝道:

    “那咋整?要不让梅芳不念了,回家种地?”

    赵守业收回自己的话说:“那不行,真要那样干了,赵梅芳得恨我一辈子。”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没有大的波澜与曲折。

    赵守志与叶迎冬的爱情生活也继续着,浪漫却又实际。在一九八八年四月下旬赵守志回自己的初中母校实习的第二个周日,赵家与叶家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由此正式确定了两个年轻人的恋爱关系。叶吉平说不能大肆铺张,那不过是个仪式,没必要整得轰轰烈烈的尽人皆知。所谓过礼的旧例没有遵行,没有开彩礼单,没说礼钱也没有议及日后结婚的置备,只是吃了一顿饭。叶吉平说一切都凭赵庭禄的心思,更依他的能力不做强求。这很令让赵庭禄感慨,觉得叶吉平果然是知识分子,确与一般的农民不同。他不知道叶迎冬事先做了工作,说弄个红彤彤的纸片子写上礼钱太俗气,让人笑话不说,自己也觉得磕碜,就好像卖了自己一样。这便是一个新观念的孩子,言行绝非一般。

    赵庭禄在过礼之后的五六天里,都面带喜色地向人提起赵守志的婚事,语气里不乏骄傲与炫耀的成分。赵庭禄的炫耀不无道理,他见多了讨彩礼还彩礼而引起的争执,见多了因彩礼而黄了的婚事,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学业有成,光耀门楣而且讨得了那么好的媳妇儿,这儿媳又是乡党群书记陈启堂的外女。叶迎冬哪些地方和他的心意呢?他还真说不清楚。是长相好,头排人,还懂事,会说话?赵庭禄现在为自己的智力还有一点小小的着急呢。

    赵守志批评过父亲,让他不要太过张扬,并说王亚娟听了会有想法,以为新旧有别,褒扬一个便是贬抑一个。赵庭禄琢磨了一小会儿,立刻醒悟,便恢复如常,逢人再提起赵守志与叶迎冬的婚事,时便谦虚地各套几句后转了话题,好像那事情如同夏锄秋收一样的稀松平常。

    赵守志的爱情绝不像赵守业那样如火如荼,热烈恣肆,更多的时候,他像是在品茗一般细细体味其中的甘与甜。六月初他返回到了学校。在回学校前,他给刚生出生的小侄子取了名字——赵云飞。

    怀胎十月后,初为人母的王亚娟很喜欢赵云这个名字,但赵守业说赵云这个名字太“英雄”了,有点大。他征求了哥哥的意见,就得到了赵云飞这个名字。他兴冲冲地钻进产房将赵云飞这三个字告诉王亚娟后,不到五秒钟那边便传来王亚娟甜美而幸福的呼唤:云飞、云飞、哟、云飞——

    赵氏家族守字辈以下的男丁降生,起名时不再有所因循,全凭各自喜欢。若赵守林活着,他会给儿子或是女儿起一个什么名字呢?没有人知道。王秀杰,赵守林的恋人,那个眼睛会说话的女孩——现在下嫁给了周胜宝。结婚的那天,王秀杰的目光呆滞,没有幸福的神采也没有悲哀的神色。喜庆的红色和头上的花,衬着她的脸,映着她白皙的脖颈,让她有了新娘子的模样。

    王秀杰结婚的那天,赵梅波目睹了王秀杰由送亲车上被搀下再到典礼结束后被护送到新房的全过程。她由王秀杰想到赵守林,若赵守林还在,这喜庆的场面该属于自家的。

    那天也越来越远,渐渐的会成为一个模糊的记忆,和许多过往的事情一样,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被勾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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