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榆树下 >第三八三章 再也没有去她那里
    今年的四月是非常温暖的,雨水也调和,雨过之后就是艳丽的晴天。春光无限,微风如醉。

    开学已经六周了。昨天陆洪福到乡上教育办开了会,早晨陆洪福召集全体教师传达会议精神。

    陆洪福待全体教师都落座后,欠了欠屁股,挽了挽袖子,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下各位,缓缓说道:“昨天,教育办叶主任召集各校长开了会,具体内容如下:一、加强教学改革,不搞填鸭式,以启发式为主,引导学生自主学习。叶主任说了,以点带线,以线牵面,全面开花,要让教育教学双丰收……”

    陆洪福的话题发生了偏转,讲到兴奋处,忽然站起来:“那、那可不,你老师有前面一个劲地说,学生在下面都听困了,这有什么效果?得启发,启发启发,一启就发!这形势很明确,课堂教学非改不可,怎么改?有困难要改,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改!”

    陆洪福挥起了胳膊,瞪着眼睛慷慨激昂。

    大家都在笑,杨玉宾笑眯了眼睛,王子轩憋红了脸,眼泪滑下来了,陈思静把头埋进肘弯里,强忍着不出声,赵梅波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嘴巴,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洪福。陆洪福四下看看,觉得奇怪。杨玉宾忍着笑对陆洪福说:

    “二、二、……”

    陆洪福不解地问:“啥二?”

    翟景波咧开嘴突然说道:“红桃二,调主!”

    陆洪福把头转向翟景波说:“待着,严肃点儿,开会呢!”

    所有的人俱已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持续了几分钟,只有陆洪福一人莫名其妙,他真的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下自习的铃声响了,学生们都跑到操场上。笑够了的老师们又正襟危坐听陆洪福校长传达会议精神。这回他没有说二,他把二忘了。他的话是要老师们加强备课批改,教育办要抽查,还有就是要注意安全,加强防火,以及其它的一些零碎的事情。

    上课的铃响了,他还意犹未尽,

    杨玉宾打断他的话说:“还有什么涉及老师们的吗?”

    陆洪福明白了他的话,马上结束传达:“就这些了,涉及到学校的我和玉宾研究。该上课的上课!要坚守阵地,人在阵地在,不能随便离开课堂。”

    教师们陆续离开了办公室。等屋里只剩下陆洪福和杨玉宾还有王子轩时,杨玉宾对陆洪福说:“陆老师,说错了。”

    陆洪福一怔,问道:“错了?啥错了?”

    杨玉宾回答说:“不是有困难要改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改!”

    陆洪福“啊”了一声,嗯,是错了。他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怎么大伙都跟母鸡下蛋似的脸红脖子粗!”

    陆洪福和杨玉宾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最后聊到村支书,说支书周老民子的老母亲病了。这正是紧关节要处,陆洪福马上站起来,对杨玉宾说:

    “宪平,这得看看去,书记支持咱学校,他妈有病咱得去,凉水温成热水是那份心思。”

    陆洪福不等杨玉宾表态,已拔脚向外走去,杨玉宾无奈,也相跟着出去了。

    因为有早晨陆洪福的那段笑话,整个一上午老师们都面有喜色,反复回味着那几句堪称经典的片断。翟景波渲染着每一个细节,再现那绝妙的一幕,又使人们一次又一次陷于捧腹之中。陈思静笑得最响也最长,她全身都沉浸在这个“乐子”里。

    每天中午李祥君都来得早,今天也不例外。天上有丝丝缕缕地云,凉嗖嗖的风吹得他有点冷。

    李祥君到学校的操场时,正好陈思静从自己班里探出身子,喊道:“李祥君——”

    李祥君快步走到陈思静的班里,见她正一筹莫展地望着一个掉了腿的椅子。

    “要我帮忙吗?”李祥君问。

    陈思静点点头,顺手递给他几枚铁钉和一柄锤子。本来这椅子也只是掉了一只腿,李祥君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把椅子修好了。陈思静说了感谢的话,说得李祥君不好意思起来。她让李祥君坐在一张椅子上,自己坐在李祥君的对面,两个人相距不到一米。相互看了几秒钟后,陈思静问李祥君:

    “陆洪福这个人有意思吧?”

    李祥君无言地笑了,这是他的肯定的回答。陈思静自己也轻快地笑起来,笑得甜润优雅。

    两个人回忆了一下晨会时的情形,多了了轻松。陈思静深有感触,说陆洪福这个人活得有滋有味,天大的愁事也压不垮他,为人也还算正派。李祥君不知道她所说的正派是指生活检点还是处事公正,他在政产时曾听闻过陆洪福和一个女教师关系暖昧的传闻。李祥君不想问陈思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也许她是对的,从这些天来看,陆洪福也称得上是一个好人。

    李祥君看了陈思静好一会儿,直把陈思静看得低了头。上个星期六刘淑艳说的话又回响在耳旁,于是忍不住问:

    “刘老师说,是你跟你爸说调我回来的?”

    陈思静直面李祥君,很坦然地回答:“是呀。你看,这个刘淑艳,就是藏不住话,我都告诉她了,别和别人说,怎么又说了呢?”

    她像是在责怪刘淑艳。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咱们这儿本来不缺老师,政产不是去了一个老师吗,我就让我爸调你回来了。因为你帮过我,我得感谢你。”

    说完,她莞尔一笑,这笑很好看。李祥君若有所悟,想了一会儿,也笑了,看看陈思静潮红的脸,点点头。

    陈思静心里嗔怪这个有些傻的青年人:点什么头,笨蛋!

    陈思静双手托住下颏,肘支在桌子上,听李祥君说前两天下午刘玉民和翟景波吵架的事。其实,她早就听刘淑艳叙说了。她有这样的情状,就是因为她喜欢听李祥君有条理的讲述,喜欢听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喜欢看他讲述时专注的神情。李祥君说那天陆洪福生拉硬扯地把翟景波弄到了刘玉民家里,以好让他们和解。李祥君也提到了林占河,说林占河和他们一起打了麻将。陈思静问林占河怎么和他们凑到了一起,李祥君说不知道,当时他回家了,不清楚他怎么掺乎进去的。

    陈思静听到林占河这个名字,马上想起林影,就问李祥君:“我好像见过林家的姑娘,是不是留着长发,穿得挺漂亮,眼睛长得水灵灵的,瓜子脸。”

    李祥君答道:“是呀。你怎么会认识她?”

    陈思静张张嘴却没有回应,这种欲说还休的情态倒引得李祥君想探个究竟,于是他的眼睛固执地看向她。陈思静见他这个模样,心里有点酸,索性说开去:

    “林影在我们那儿相了对象,是工交办主任的儿子。那天,我看到他们在道上走呢!”

    陈思静语气平缓,好像是在讲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

    李祥君神色好像忽然间暗淡下去了,他不再看陈思静的脸,他尽力若无其事地向操场上瞟去。

    陈思静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稍停了一会又继续说:“不知他们成没成,他们挺般配的。你认识公交办主任的儿子吧?挺帅的,戴着眼睛。”

    李祥君从刚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答道:“不认识。”

    陈思静看到他脸上有一点沮丧失望和落寞,还有一点委屈。学生们一个一个地来了,李祥君站起,说上办公室。陈思静也站起身来。他们俩个一前一后地到了办公室,翟景波正比划划地说着乡政府老孙头的故事。陈思静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又忍了回去,坐在桌子前,专心地看教案。

    李祥君现在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心里有怪怪的酸楚。他想象着那个挺帅气的戴着眼镜的公交办主任的儿子的模样,他想象着林影和那个男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快意幸福的情形。从学校回来以后,一直到他睡觉醒前,他都在想。他感到自己的脑袋在圈一圈地长大,象套了一个又一个铁箍。林影,她?为什么要脚踩两只船呢?他忿然,怨林影的轻佻,也嫉妒那个工交办的儿子。他最终想明白了赵雅娴这些天为什么没有过问他和林影的事;他也想明白了自己与林影没有婚约彼此没有做过承诺没有相互表白甚至都不常在一起,就没有理由让林影守望着自己也没有理由让自己守望着林影。

    这以后的许多天里,李祥君再也没有去林影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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