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榆树下 >第六九七章 买煤
    二里多的路只用几分钟就行完了。林影指挥着瘦子司机把车停在了大门口。李祥君跳下车,把门打开,让刚好能开进去的三轮车开进去。

    这是一个简洁利落的小院,没有多余的杂物,东边是一小块菜园,靠西墙是一个煤和引柴的简易的棚子,棚子有一个门和一个窗子。林影让司机把煤卸下来,然后付了车钱。瘦子司机眨眨眼睛,说以后有活的话就叫他。林影打趣道:

    “明年吧,明年一准叫你。“

    说罢,她轻轻一笑,又甩了甩头发,回头看李祥君。

    瘦子把车开出去了。林影把大门关好后,到李祥君面前说:

    “帮我把煤从窗子里扔进去。”

    她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进屋了。李祥君依照林影的吩咐一锹一锹地向里扔。李祥君的动作不疾不徐,一俯身一扬臂之中显现出有节奏的美感。在将要完成时,林影出来了。她换了一套衣服,一套很新潮有又让人感到淡雅的衣服。林影的脸刚刚洗过,淡淡的脂粉香飘过来。

    “要不,歇会吧?”林影说。

    李祥君没有停下来,挥动着铁锹说:“马上了,就几下了。”

    他心里正想快些做完,好到煤场上去,时间不早了,回家晚了恐陈思静嗔怪。虽然李祥君在默不作声地劳动,但他能感受到林影注视他的目光,感受到了林影沉甸甸的心思。以李祥君的对于情感的认识,对于生命的考量,他确定今天不仅仅是不期而遇,还有另外一层更深刻的更隐秘的情愫蕴藏在林影的心中。这十几年来,他觉得差不多将林影忘了,觉得自己在异性面前心如止水,不再起波澜,甚至有时对生活或者对情爱失去了信心,不再有一点奢望。林影的蓦然出现让他心头一惊,他突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心中不是死水一潭。十几年前的经历又兀地窜回到他的记忆里,那个长发的清秀如水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的眼前,恍恍惚惚地如做梦一样。

    当最后一锹被李祥君扔进棚子里后,林影笑吟吟地让道:“洗手喝茶水,看造得跟小花狗似的。

    这样亲昵的话让李祥君心头一颤,忙说:“不了,我还是上煤场。”

    林影没有说什么,她没有理由再挽留李祥君。在门口,她低声地抱怨道:”你怎么总是躲着我?”

    李祥君一怔,随即红了脸,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即便是说了谎,脸上的表情也会说明一切。

    “我?没有。”李祥君的声音很低,细微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

    “那你,再卖豆腐时还从这儿过,行吗?”林影的语气里有一半是请求。

    李祥君郑重地点头,然后走出去。还没走出五米远,他忽然转身问:“我以前买豆腐咋没看着过你?”

    “原先我不在这住,这个房子是后买的,买有俩月吧。”林影见他回身问自己就趋前一步答道。

    李祥君明白了。他骚头想了想,又猛地转身,向回走。林影忽然微笑了一下,手指揩上了齿间。

    陈思静在家里等着李祥君,却始终不见他的影子,她后悔没让李祥君把自己的手机带上。很多时候,她不让李祥君动她的手机,她这样做的理由是:有很多工作上的事必须用手机来沟通,手机要时刻在她身边;另一方面,她不想让李祥君从手机里的信息中窥破自己心中的不愿意为别人所知道的隐秘。李祥君恪守着陈思静为他立下的规则,因为他天性中有易于接受暗示的品质还有后天养成的不愿探视别人隐私的习惯。作为李祥君,他知道自己性格中的缺陷,不能自主少有男人的刚性,只会在主观上努力顺应别人。他努力克服的结果是:在自己的意见不被陈思静采纳或不被重视,他就少言寡语,以一种消极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不满;或者是在违背自己的意愿下做事,即便自己觉得错了也要继续。但家庭的是是非非很难有一个判定的标准,而事情又不是可以彩排的,大多数的时候,李祥君的郁闷往往是被新的郁闷挤占了。比如说,有一年上半年的那茬猪,依李祥君的意思是,在猪长到一百八九十斤时就卖掉,但陈思静说怎么也得喂到二百斤吧。那时猪价在下跌,如果按陈思静的说法去做,多卖的那部份也正好被跌下的那部份冲销了。然而,陈思静是不容置疑的,而恰恰李祥君又以一种悲情的力量去抗衡,虽然最后证明他是正确的或者说他没有错,但他却多了一些不必要的付出,而心情又多半沉浸在压抑中。

    陈思静算计着时间,想李祥君现在应该回来了。她答应做一些好吃的给李祥君,她也真的在赵守业的食杂店称了一斤肉,泡了木耳,还特意打了几个大的土豆切成丝炝了以后浇上调料油拌上几抹香菜。又不是去煤矿拉煤,还不回来!?她心里责怪着。

    李祥君此时正看着司机装车。等装完车称完重付了钱后,他就忙不迭地坐到司机的身边,催促他赶紧往回走。

    当陈思静听到后面的车响快步走出来时,车已倒进了大门。李祥君指示让司机把车倒到墙角处,然后停下,司机下来卸煤。李祥君一脸煤黑色,左脚上滑稽地沾了一条儿脏兮兮的塑料布。李祥君见陈思静傻呵呵地看,就对她说:

    “远点,煤面都飞你身上去了。”

    陈思静乐了,说:“面子,哪有面子,湿的涝的像搁水泡过了。”

    司机一边卸煤一边说:“大姐,都这样,卖煤也卖水,要不,跟谁挣钱去?”

    司机很爱说,从下车的那一刻起就没住嘴。卸完煤后,陈思静付了车钱。这时,天已擦黑。

    李祥君用温水洗脸时,陈思静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祥君说他碰见了大耳朵张平,张平他们要搞同学聚会,耽误了好一阵子,到了煤场后又一时找不到车,所以回来晚了。他扯了谎,但陈思静就没有留意他有什么样的表情。即使看了,她也不会有所怀疑,因为李祥君几乎不说谎。

    “什么同学聚会,聚什么会!又不是是出人头地的,像你似的整天摆弄黄豆还聚会呢!”陈思静揶揄着。

    虽然李祥君说了谎话,但也不愿意听陈思静这样挖苦字自己,就无可奈何地抽了抽鼻子。现在,陈思静已将木耳炒好了,正向桌子上端。她今天的神色很好,语调也轻柔亲切,

    “用不用倒点酒?辛苦你了。”她抿嘴一乐,洁白的牙齿在灯下闪着光润的亮色。

    李祥君这天晚上想了很多,他总是看见林影的细细的鱼尾纹和那粒雀斑,还有林影的拂动的没有束起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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