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榆树下 >第七二一章 逃跑
    一连七天,马春荣不吃早饭便去马三倔子那儿,待晚饭后再回来,然后责骂李晓辉,时长不定。李晓辉就在这种煎熬中度日如年,闹得他明显瘦了一圈,走路也好像不再虎虎生风。

    他已不在意人们的目光,只是在想起王德品时,有深深的悔愧。

    马春荣终于在二十二号这一天的下午四点回来了。她一进院就直接奔猪圈,嘞嘞地叫了几声后,拿过放在墙上的小铲子铲起地面上的猪粪,又把没吃掉的猪食收到猪食盆里。

    她进屋后,转了几个圈,再打开冰箱,察看着。忽然,她大喊起来:“这咋整的?,饭盆下全是油,也不擦擦,就那么搁里边了?磨糊唧唧多埋汰,跟茅楼似的。”

    宋丽萍赶紧搭腔道:“是我搁的,忘擦盆底的油了。”

    “忘了忘了的,你还能记住啥?告诉你冬天了不用往冰箱里搁饭了,就是没记性!瞅瞅,全是油,腻腻丢丢的!”马春荣脸上像蒙了一块青布,目光如天上的寒星。

    李晓辉忍耐不住喝问道:“你干啥?跟老太太撒啥斜歪气?有话和我说。”

    李晨阳惊恐地看着,一副要哭的样子。

    宋丽萍忙颤声道:“辉儿呀,少说两句吧,妈求你了!”

    李晓辉住了嘴,冷眼看着马春荣。他的忍耐力好像已到了极限,若马春荣再有进一步的言行,他就会爆发。

    马春荣又上西屋了。

    李晓辉想了一会,也到西屋,对坐到炕上的马春荣说:“你没完没了的我不说啥,谁让我干那见不得人事了呢。可为啥审儿女似的审我妈?我妈吃你饭长大的?这么的吧,我明天净身出户,领着我妈出去过,我一个月给晨阳一千块钱。”

    “美的你!啊,完后你找那小骚叉去?我认可把你杀了也不便宜周静。你少做那美梦死了那份心吧,拿我虎呢?”马春英激愤地说。

    “那你就老骂我妈,还拿我妈撒斜歪气?”李晓辉问道。

    马春荣脖子一梗,抬眼望棚顶道:“我想骂就骂,她没教育好你。骂了,咋的?叉你妈的。”

    李晓辉不再与她争吵,默默地起身,到外面抓了一把碎秸秆撮了一撮子玉米瓤子进屋,把它们塞进炉膛里,点燃,那火就呼呼地烧起来。

    又压了几铲煤后,李晓辉进东屋,对宋丽萍说:“降温了,我把炉子点着了。”

    “也不冷,烧啥炉子。辉啊,过去睡觉吧。”宋丽萍说,她的下半身盖在被子里,“她骂就骂吧,骂几天出出气就不骂了,别跟她一样的。”

    李晓辉答应着,走到桌子前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抽烟。

    一支烟抽过后,他起来到外屋,把炉子上烧的水倒进盆里,用手试了试,然后端进来,说:“妈,洗洗脚,你就是凉着了,要不胳膊能不好使吗?用热水烫脚活血,睡觉舒服。”

    宋丽萍抽出双腿,脱掉袜子后将脚伸进盆里。她刚要伸手,李晓辉把手探进水里,仔细地为母亲搓洗起来。

    “我给你洗吧,我是你儿子有啥抹不开。妈,以后常洗脚,最好放点姜啦红花什么的……”

    李晓辉为母亲洗完后,把水倒了出去,又回来坐到母亲身边。

    “辉啊,过去吧,让妈省点心。”宋丽萍说。

    “嗯,再看一会,你要困就睡。”李晓辉看儿子正支着下巴盯着电视,便扔过遥控器说,“晨阳,想看啥自己拨。”

    李晓辉陪着李晨阳看到七点多才将电视闭掉,然后回到西屋。马春荣睡着了。

    李晓辉靠着暖气片坐着,一声不响。坐得累了,就趴到炕上,闭着眼睛想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后半夜的四点多,李晓辉冻醒了。他坐起来,抹抹眼睛醒了一会神后下地来到外面,抬头看见天空中星星都不见了,冷风正紧。

    稀里呼噜地生炉火,然后闷饭打土豆皮切白菜后切肉,这些准备工作做完了,他又坐在炉子旁,抽起烟来。

    天色见亮时,李晓辉把菜熬进了炒勺里,再到猪圈清扫猪粪撒猪食添水。猪粪已经冻了,水槽里的水也冻了,又到了杀猪季。

    李晓辉做完这些喂猪的杂活后进屋,见母亲已把炒勺拿了下来。

    “辉儿呀,咋起这么早?”她问。

    李晓辉笑着回答道:“后半夜睡不着了。”

    李晨阳今天很高兴,因为吃饭早,可以第一个到学校了。

    李晓辉将饭菜留到马春荣走时才撤下去,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外面,然后进西屋。

    刚过七点半,李晓辉就坐到了去城里的赵守森的客车上,嘴里叼着烟,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呦,晓辉今天不上班?”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瘦子问。

    “上城里实验小学听课去。”李晓辉略歪着头吸了一口烟说,“这天好像要变,我看天气预报说有中到大雪呢。”

    李晓辉把时间掐得很准,只早到了三四分钟,所以几句话过后,车子便启动了。房舍在迅疾地闪过,田野慢慢地旋转着向后退去,自己的那个村子越来越远。

    晚上,宋丽萍将碗筷收拾停当又烧了炕后,到西屋,对炕上呆坐着的马春荣说:

    “晓辉每天这个时候早回来了,今天咋还不见影呢?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马春荣如泥塑的一样,生硬地回答:“爱死哪死哪,死了就挖坑埋上。”

    宋丽萍木然站着,忽然一串泪珠滑落下来。她慢慢转身,到外屋,坐到锅台上,望着对面的水缸。

    半夜时,下起了雪,很大。

    马春荣早上起来后,缩着身子上东屋,看见宋丽萍正把她的被子搭到李晨阳的身上,就回转身,到外面收了一簸萁玉米瓤子填到锅炉里,点燃。有了炉火,片刻之间温暖起来,热力不断地由炉筒子上炉盖上散发出来。李晓辉前天晚上收的一盆煤还剩半下,她撮了几铲压到炉膛里,然后掏锅灶里的灰。

    宋丽萍起来到外屋,拣出几个土豆削起皮来。她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了。

    在静默中,她们两个人将饭做好,然后马春荣上猪圈清扫猪粪添水撒食。

    阴晦的天空里虽然不再飘洒雪花,却让人感到异常的冷。

    冬天真正地到了!

    李传福打过电话后,马春荣才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不断地打电话给李晓辉,但回复说手机关机或正在通话中。她也给李得才打电话,给李得军打电话,给所有能与李晓辉联系上的人打电话,但无一例外地都说没见到他。

    马春荣疯了似的跑遍了整个村子寻找了大半天后,坐在门槛上号啕大哭:晓辉走了,不要我了,啊呜……

    马三倔子骂她道:“该!成天骂,我隔着院都听着了,这回你骂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人咋的?”

    李家的人马家的人寻了三两天后,确信李晓辉已逃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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