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榆树下 >第七二七章 她学会了宽容
    冬天渐进深处时,马春荣在一个周日扛着半角猪肉扑腾扑腾地到赵守志家,说自己家养的,没喂药,有肉味。喜庆的马春荣不停地说,却绝口不提李晓辉,这反倒让赵守志心生哀怜。于是,他安慰道:

    “春荣,晓辉的事你不用惦记,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把他除名。”

    他本想用这句话来安定马春荣,却不想触动了她的痛处,只见她的神色忽地暗淡下来,好一会才说:

    “大叔,多亏你了,要不然早就给刷了。赶明儿晓辉回来,可得让他好好谢谢你。”

    马春荣所能做的只有送点家养的猪肉来表达心意,这样一送便是三年,赵守志也一连三个春节去看望宋丽萍。李晓辉走了三年了,三年多的时间里,马春荣的头发白了不少。

    因为李晓辉的事,赵守志特意在迎国检工作考察督导时到中心校,将校长叫到一边说:“文杰,李晓辉的事你知道吧?”

    刚在这学期从陈占军手里接过校长职位的魏文杰点头说知道,虽然不认识但听说过。

    “情况我就不详细介绍了,总之一句话,李晓辉现在不在职,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你帮我把这个位子保全下来,出了事由我负责。”赵守志简明地说。

    魏文杰道:“我能做到的尽力去做,只是如果要搞指纹验印核准本人是否在岗就……”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去安排,担责的事尽量我去做。填各种图表,报数据,年度工作考核这些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人检举揭发,你就、压下,谢谢你了。”赵守志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里有无限的信赖与期望,“这孩子自小家境贫穷,好不容易考上中师谋得了一个稳定正式的工作,却离家出走,真是不理解!”

    “没事,我这儿不会有问题,如果有我处理不了的事,我联系你。”魏文杰说。

    赵守志点头,以真诚的态度表示对他的肯定与感谢:“我带着你作假呢,哪一天事发了,可真就对不住你了。”

    魏文杰劝解道:“赵局,虽然这是一件违反原则的事,可人人都能理解,感情上绝对通得过,我赞成。”

    赵守志给魏文杰留下了马春荣的电话,告诉他如果需要就叫她过来。

    从中心校出来,赵守志没有回城里,而是开车上了去父亲家的路。被雪覆盖的田田野上,方块或圆形草包规矩地排布着,延展到天的那一边。

    到了马春荣那,让她翻找出李晓辉的照片来准备好,以应不时之需后,他来到了赵守业小卖店的屋后。从车上下来,他对正在窗台前晃悠的赵庭禄说:

    “爸,你在外面干啥呢?”

    赵庭禄回头道:“这块防冻胶粘的都开了,呜呜钻风,守业也不收拾。”

    赵守志走上前,看到塑料布果然欠开了一道缝隙,就说:“过年把塑料钉上吧,那样结实。”

    “过年?过年守业还要换塑钢呢,你瞅着窗户套子还没咋的呢,全拽下来不白瞎了?败家!”赵庭禄发了狠,把一大堆防冻胶涂到墙上后再将塑料布与墙面贴合,然后又拍有按,弄得满手都是粘胶。

    进屋,见张淑芬正在炕上坐着,赵守志笑着问道:“你咋上这屋来了呢?”

    赵守业忙答道:“亚娟上城里看孩子去了,去七八天了,妈就天天在这屋糗。”

    赵守业斜躺在炕边,背靠着墙,翘着二郎腿,右脚尖摇动着。

    “滚王八犊子,没话做话,八百五看不着后脑勺儿。”张淑芬骂道。

    “这老太太,还八百五看不着后脑勺,你看一个试试,你不也看不着吗?”赵守业坐起来,笑嘻嘻地说。

    这时,一个小老头进来买东西,赵守业就出去了,在这个空当,张淑芬说:“这两天就在这屋,省得还烧两把火,晚上过那屋烧烧炕就行了。”

    赵守志抬头看南墙下的三四个大柴草包问:“让拉大草包吗?”

    “让不让也拉了,要不烧啥?大哥,你没看我炉子走炕没走炉筒子吗,就为省柴禾。”赵守业嚓嚓地走进屋,说,“他妈的那地里不让放荒,看着呢,放荒就抓派出所去。哎,大哥,你看那地翻的,不糊弄你,这么深,这不祸害我们吗?不让放荒,地里柴禾叶子就在土里边裹着,你说这地咋种?”

    赵守业边说边用手比量着。

    关于严禁烧荒这件事他知道,就是为减少对大气的污染,翻地的深度不达标,他也有所耳闻,于是他笑笑没回应。

    赵守业梗了一下脖子,似乎心里有诸多的不满,他重又坐到炕上,不过没有翘二郎腿。

    “你们这些当官的呀,咋说呢,想一出是一出,跟小孩似的。可苦了我们庄稼人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哗哗的!”赵守业有无限的感慨。

    张淑芬不满二儿子的胡说八道,骂他说:“你大哥也不是说了算的人,再说他也不管这摊儿,怨他干啥?”

    赵守业真一半假一半假地打了一阵儿哈哈后,猛然翻身坐起,问道:“大哥没吃饭吧?做饭,小鸡扣蘑菇,再整个凉拌。”

    赵守志吃过饭回家时,张淑芬追着问:“云兵这个对象啥时来呀?”

    赵守志琢磨了一会道:“这事你还是问他吧,你比我有力度。哎,守业,晚上别早早插插板,别再没煤烟中度。”

    赵守业赶紧回答:“不到六点就不填煤了,没事呀,操心不见老。”

    赵守志开车走了,张淑芬骂了儿子一句。

    晚饭后的太阳垂垂西落,淡红冷艳,与那天边的暗青一道渲染着冬天的氛围。赵庭禄扯出一片卷曲的柴禾,抱进屋里后,将它塞进炕灶里,然后点燃。灶口向外喷了一股儿烟后,火苗向里面倒去,也有呜呜的作响传出来。锅炉也刚刚被点着,现在炉火正旺。

    炕烧完了,赵庭禄坐在炕沿上拿过手机扒拉着,打不开快手,这屋里的wifi信号时断时续。从去年开始,赵庭禄便喜欢上快手,因为可以在里面听东北大鼓。有时候,他在听大鼓书时,会想起几十年前聚在一起说书的情形,也会想起魏景中,想起李玉洁白。赵守志曾说过要给他办个流量卡,被他拒绝了。

    张淑芬还没过来,于是他有过到赵守业那屋,见张淑芬正叠一个旧枕套。

    “扔它得了,啥都留着!”赵守业说。

    张淑芬瞪了一眼道:“啥都扔,趁啥呀?这七成新的玩意,扔白瞎了。”

    门吱嘎地一响,赵庭禄说:“守业,看看谁来了?”

    赵守业探着脖子看了一眼道:“哎呀妈呀,这老太太。上这屋来,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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