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榆树下 >第七三二章 他的头都大了
    一连几天,三十年老教师们在人社局信访局市政府之间往返讨说法要答案,终于主管文教的李市长答应在信访局与教师们见了面协商,同时教育局的林副局长和小周也参与了解答。

    赵守志有时觉得无奈又苦闷。他想做点什么,仿佛又被缚住了手脚。这种感觉在赵安娜来的那天被加强了。

    不是局里的工作人员要进到办公大楼必须先通过警务室,所以赵安娜提出要见赵守志时,警务室主任很警觉地问她有什么事。赵安娜说关于晋职称的事情,并立刻拨通了赵守志的电话,还开了免提。

    赵安娜被允许进到赵守志的办公室时,见他正迎候在门口。还没到近前,赵安娜就大声说道:

    “我开免提,就是让他们知道来的不是小白人土坷垃,哈哈,这招可灵了。”

    赵安娜现在已是一个小老太太了,但性情好像没有变多少。她快走几步到了赵守志的跟前,不待他相让,钻进屋里,扑腾儿地坐在沙发上。

    赵守志微笑着看赵安娜道:“很长时间没见着你了,不,是很长时间没和你在一起说说话了。”

    赵安娜仰脸道:“我记得你从咱们学校出来就没正八经的和我说过话,还好长时间了——”

    哈哈哈的一阵笑后,赵守志眨眼,回忆,点头,说:“对,是是是,我忘本。安娜,你来就是为三十年的事吧?”

    “对呀,我来就是向你反应我们的心声,只有你能给我们做主。”赵安娜说完从兜子里掏出一本荣誉证书,道,“你看,这是国家发的大照,证明我乡村从教三十年。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比教育局和社保局的名头大多了。”

    因为她把证书称为大照,赵守志就快意地笑起来,然后接过证书说:“安娜,你还是那个性格,说话幽默风趣。”

    “还幽默风趣,是虎说虎说吧?这些年吃亏就吃亏在嘴上,活没少干不招人得意。”赵安娜说。

    赵守志看着证书说:“年轻时,你真漂亮,当然现在也是风韵犹存。”

    赵安娜一挑眉毛,说:“漂亮?那你也没相中我呀。哈哈哈……说正事吧,我们三十年那个没戏了?”

    因为是正事,赵守志严肃起来:“安娜,我直接跟你说吧,不绕圈子。三十年破格晋升的教师材料都报上去了,最后的审批权不在我这,弄到今天这个结果也出乎我的意料。从我的角度看,只要有荣誉证书就应该通过,而不应再看其他。你的事我再努力争取,毕竟我们在一起工作过。”

    “其实我也不是非让你帮我晋上副高,单把我补报了,那些人咋看?我就是跟你说说,心里痛快痛快。”赵安娜说话的声音很轻,“你不知道,咱们学校的马淑莲,那家伙可扬巴了,说再有几个月就退休了。等退休后呢就跳跳舞扭扭秧歌,尽量多活几年,享受享受生活,定上副高喽!你说这不纯心气人吗?我都不愿跟你学,闹心。”

    “我听说你们有个维权群?”赵守志问。

    “不是维权群,叫知法懂法学法群。”赵安娜回答道。

    赵守志微倾身子,问:“哎,安娜,我求你个事,你看……”

    赵安娜马上振作起来,说:“啥事,只要我能做的。”

    赵守志沉思了一会道:“你把你群里的动态拣重要的截图发给我行吗?哦,你放心,我绝不扩散更不会将你暴露出去。”

    赵安娜想了想,最后咬牙答应了。

    送走赵安娜以后还不到十分钟,警务室打来电话,说有人要见赵守志。赵守志心里有点不高兴,如果这样持续下去,他就成信访接待人员了。于是,他回话让小周去接待。但是,警务室主任说那个人哭得稀里哗啦,好像有重大冤情。没有办法,他告诉警务室主任让他进来。

    过了几分钟,一个稍大于赵守志的小老头跌跌撞撞地上楼来进到他的办公室里,说:

    “赵局长啊,你得可给我做主啊!”

    赵守志仔细打量着他,见他穿着一件蓝灰色的外罩里边是翻领的绒衣,一副农民的打扮,再听他的这句话,不免联想起电视里拦轿喊冤小百姓。

    “别激动,坐下慢慢说。”他将这个小老头让到沙发上,“先自我介绍,要不然我没法称呼你。”

    小老头坐下,抽了一下鼻子,说道:“我叫吴国学,今年五十七岁,团结乡的老师。”

    赵守志点点头,说:“吴老师,你也是为三十年那事来的吧?”

    吴国学突然站起,激动地说:“是为这事。赵局,我干了三十多年老师,去年说破格晋升副高我还乐得没法没法的,可谁知又反桄子了,省公示上没我名。这是咋回事呀?”

    赵守志摆手示意道:“叫我赵老师吧,咱们都是一样的。坐下说,别激动。”

    吴国学又坐下,稍平复了心境到:“我三十六岁那年当我们村小学校长,一直干到一三年并校时,整整干了十五年。我不说有功劳吧,也有苦劳啊,真的!零二年也不是零四年吧,学校的旗绳老丢,买一个丢一个,买一个丢一个,实在没招了,我就站桌子上把旗绳往高里系,系高了那贼就够不着。可谁成想,有一回在上面系时,桌子一下蹬秃噜了,我一下就出溜下来,旗杆底下的三角铁刮我、我卵子上了,活啦地把睾丸刮出来了,没给我疼死。老师们给我拉医院去了,可最后那个卵子也没保住,我费了,最后媳妇跟人搞破鞋了。完后,教育办说,给你定小学高级吧,别人谁争也不好使。定上小高了,我就没再要啥哈优哈模的,我寻思给年轻人呗,他们以后用得着,可哪成想今天用上了。我图希个啥呀,把卵子整没一个,当上了活王八。赵老师,你说我、我不是非要那个副高非要挣那个钱,我心不甘呢!”

    吴国学说完,又“嚯”地站起,几下解开裤带把裤子向下一褪,说:“赵老师,你看,我没糊弄你,这半拉空的。”

    赵守志看着面色暄红眼含泪花的吴国学连忙站起,跨到他前面道:“快提上,我信你的。”

    赵守志有点尴尬,就好像是他在献丑一样。

    “这样,你把你病历拿来,我替你向上呈送。”赵守志说。

    提上裤子的吴国学嘬嘬牙花子,想了一下道:“这多年,早整没了,也没寻思那玩意有用啊。”

    赵守志说:“哦,那、这样,你打个报告,把事情的经过写清楚,越详细越好。另外,找五个见证人,最好是老师,签上他们的名字按上手印留下电话,可以吧?当然,我也要找你们校长核实,如果确有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吴国学走时,赵守志留下了他的电话,告诉他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来。

    这一上午,他就处理这两件事,搞得他头都大了。他打电话告诉警务室,若有再来找他的,就说不在,到下边的学校了。如果是必须由他解决的问题,留下书面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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