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扯段哩格棱。
哩格棱哩格棱,
唱一段春秋大戏你要听分明。
一扯云彩半遮月,
恰好似马嵬坡下草青青。
二扯南风吹杨柳,
就像那金銮殿上紫气升。
三扯龙袍没扯动,
惹得乾隆皇上怒冲冲。
点手叫来一小将,
便是那白马银枪的小罗成。
乾隆爷问话听仔细,
多咱国泰民安运承平。
罗成跪安忙回奏,
白露点点止刀兵。
又曰
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犹存妃子陵。
题壁有诗皆抱憾,
入祠无客不伤情。
三郎甘弃鸾凤侣,
七夕空谈牛女星。
万里西巡君请去,
何劳雨夜叹闻铃
杨贵妃在梨花树下香魂散;
陈元礼带领着军卒才保驾行。
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的寂寞,
一心似碎两泪如倾唱keng音。
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唱liao音,
路迢迢涉水行船把山登。
好容易盼到行宫歇歇倦体,
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引自东北大鼓唱词
赵庭禄怏怏不快地走在路上,还回想着在牌场上的情形:如果那个夹和摸了,就是四千八四千八百和啊他一抖手,仿佛那该死的纸牌被他抖掉一样。
大榆树的树冠在冬天的残阳中毫无生气地随北风颤动着,枝杈上挂着的一条破布好像在噗啦啦地响,搅着他的心境。该死的李大冤要是不“岔”那张牌但是,赵庭禄脑子里那颗被“岔”掉的牌立刻像被风吹走一样无影无踪,因为他看见一个姣好的身影由那边闪过来。他停下问:
“你、你上哪去”
这略显口吃的话在女人听来颇觉有趣,于是几声浅笑后,她说:“哪也不去,就是瞎走。”
看似不经意的戏谑的回答,倒叫赵庭禄不知所措起来,他搓着手,支吾着说道:
“我回家,太阳快要落山了。”
女子向西边看了一眼,旋即夸张地说道:“哪呀,还有十多丈高呢”
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也有一阵香味撞进他的鼻孔里。再与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赵庭禄侧目而视,看见了她围巾下白皙的脖颈。
稍迟疑了几秒钟,赵庭禄迈动双脚,走向自己的家。
为喜庆起见,赵庭禄的父亲那个老实厚道的农民分别给自己的四个儿子取名为庭财、庭富、庭喜、庭禄。身为老末的赵庭禄理应得到父亲的喜欢,但赵有贵却有点讨厌他,因为他生性好赌而且有时好说点小谎儿。
炊烟在下午三点多的光景中随风散掉了,不留一点痕迹。东边的天上有几朵云,游移着不肯远去也不肯靠近。赵庭禄怪笑了一下,看着后趟街作了片刻的思考。仅仅是片刻,他似乎有了主意,就加快了脚步。
两趟主街道不很规矩地由西向东穿行,最后交汇于村东,再迤逦东去,穿行到另一个村子里。后街两侧的民居沿街错杂排列,疏落处有百十几米的空场。前趟街与后趟街间距很大,那大片的空地在春天时便被种上土豆,夏天正盛时,那儿便一片葱翠浓郁。
赵庭禄抱着膀由路口转弯向东,过了供销社后再走六十几米就到了自己家门前的大街上。被土墙围起的院落整洁利落,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这全是赵庭禄他老父亲的功劳,亏得他每日里精心地打理,才成现在这个样子。
院子里有鸡,在咯咕咯咕地叫。
快言快语的妻子对赵庭禄的归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欣喜之状,她头也不抬地对启门而入的赵庭禄说:
“成天骚了骚了的东家出西家进,耍钱弄鬼吃喝嫖赌抽,样样少不下。”
这略显夸张的话并没有让赵庭禄有些许的不高兴,他向来如此,少有发怒的时候,大多情况下面呈笑意不做分辨,一副没有原则的模样。
“我吃喝赌,但不抽不嫖,你不吃不喝我就不是比你多一样吗。”赵庭禄说。
赵庭禄不严肃的嬉笑声还未落地,人已钻进东屋。他刚想坐到炕上,在外屋忙着做饭的妻子尖着嗓子唤到:
“填把火”
赵庭禄一激灵,心里虽然不快,脸上却未有表现。他慢腾腾的走出来,猫腰,拽过两根玉米秆儿再慢腾腾的向灶里送。妻子愠恼道:
“号脉呢”
赵庭禄白了一下妻子,抓了四五根柴捅进灶里。他的这一举动让妻子忍不住乐出声来,这分明是宽容的表示,赵庭禄便也呲呲牙,微笑了一下。
赵庭禄老父亲名下的三间泥草房居中开门,东屋住着父母,西屋拄着他的妻儿六个。当然也不全是如此,很多时候,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和爷爷奶奶住在东屋。
由分地主的浮财而得到的这三间房看上去还算端正,老式的上半扇窗棂虽然有几处已经断裂,但下半部还算完好。赵庭禄的老爹赵有贵常回忆当年获得这幢房子时的激动欣喜之情,他说当初的几个晚上觉都没睡好,恍恍惚惚好像做梦一样。他做了好多年的梦,梦里有二百多年前由山东登州府文登县三甲七社闯到这里来的老祖宗赵升,也有他的未曾见过的、在城北的赵升窝棚里曾经属于赵家的祖产,有将来的孙子们为他生下的重孙,一切的老辈所常做的梦他都做。
现在连过六旬的赵有贵坐在炕上,望着倒在坑里的老伴说:
“成天在炕上躺着,也不下地溜达溜达,都说你迷糊,能不迷糊吗”
赵老太太扭了几下身子,大约是想起来,但终究还是躺在那儿没有动。
“不成,一抬头就天旋地转的。赵庭禄干什么去了我让他上孙大夫那抓点药,上回吃的就挺好使。”
她的话说得虚飘飘的如同一片干枯的树叶,在空中向下摇落。
“是呀,老四说今天就去买回来,可刚才见他没动静啊。”赵有贵舔了舔嘴唇说,“庭禄,你说买什么药了的”
赵庭禄心里一哆嗦,他猛然想起给母亲买药的事。他不敢上东屋,怕与老父亲的目光对视,更不敢看迷迷糊糊的老母亲。他小声对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