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沉着脸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伸手一拂,直接消失在原地。

    闻朝还处在怔愣中,直觉告诉他师尊好像生气了,但逻辑又判断不出他为什么而生气,一时间大脑忘记了支配身体,他一动不动地戳着,没做出任何反应。

    拂柳叹气,觉得自己这个护法当得真不容易,还要为尊主的感情问题操心,他轻声道:“尊主别愣着了,快去哄哄你的好师尊。”

    “哄?”闻朝还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生我气,就因为我原本给玄境准备了两朵花,给他准备了一朵?”

    “不止呢,您还说玄境用不上了,才让给青崖仙尊——尊主您也是的,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了,何必要说出来。”

    “可我只是实话实说啊。”

    拂柳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尊主,您这样子,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说错了话被日到下不来床。”

    闻朝:“……”

    这条蛇果然入魔前是只妖,满口日来日去。

    他又看了一眼那口冰棺,和趴在冰棺上往里瞅的孔雀,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遂转身往卧房走。

    整座寝宫都是以魔族的审美建成的,卧房自然也不例外,晏临正坐在那张挂着红色纱帐的软榻上,觉得自己可能是误入了谁家成亲用的新房。

    魔界未免也太喜欢红色了,他们仙界的合籍大典上都不会使用这么多的红色,这一座寝宫,从里到外也不知用了多少红绸红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魔尊娶亲了呢。

    晏临垂下眼,瞄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竟红了一小块,像是被烫伤的痕迹,摸上去稍有点疼,仔细想想,可能是刚才被红色晶石接触后留下的。

    这些晶石……似乎不止能阻碍他体内灵力流转,如果接触时间太长,甚至会腐蚀他的仙体。

    怪不得仙魔二界互相对立数万年,每每仙界得胜,却并不趁机夺走魔界领土,竟是因为这些晶石。

    晶石是魔族的修炼来源,对修仙者来说却有害无益。

    他放下袖口遮住手腕,顺手拿起搁在小桌上的茶水,视线一扫,却发现茶壶柄上也镶着一枚红色晶石。

    不仅是茶壶,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凡是能用晶石点缀的地方,一处都没有放过。

    他还是……少接触这些东西比较好。

    他刚放弃喝茶的念头,就见闻朝快步向他走来:“师尊不会真的生弟子气……”

    魔尊大人一句话没说完,也被房间里过分鲜艳的红色晃得愣了一下神。

    晏临就那么坐在挂着纱帐的软榻中,红色的纱帐垂下一半,将他的身形掩映得暧昧不清。

    闻朝莫名觉得此情此景,像是作恶多端的魔尊强行掳走了清心寡欲的仙尊,还把他按在床上,马上要脱衣服临幸。

    可惜,他这个魔尊,拿错了剧本。

    冷酷无情的魔尊大人,今天才刚把那块在身体里嵌了三天的暖玉取出来。

    闻朝上前,把垂落的纱帐挑起,坐在晏临身边:“师尊真的生气了?”

    “不敢,”晏临脸上没什么表情,“身在魔界,自然一切听魔尊大人定夺,哪里敢有怨言。”

    ……这还叫没有怨言。

    这简直怨气冲天了啊!

    就算闻朝再迟钝,也能听出师尊在故意跟自己阴阳怪气,并且感叹了一下……来自修真界第一人的阴阳怪气,味儿还真的够冲。

    说第一就是第一,各个方面的。

    闻朝对哄人没什么经验,但直觉告诉他只需要认错服软就可以了,于是他凑到对方跟前,带着那么一点撒娇意味地说:“师尊别生气了,弟子知道错了。”

    晏临顺口道:“错在哪里?”

    闻朝眼珠微微一转,主动伸手搭住了对方肩膀:“弟子心里真的只有师尊一个人,师尊明明知道的。”

    错在哪里他可不能正面回答,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只需要说得模棱两可一点,对着小师叔给的话本照本宣科,上来先表衷心就对了。

    果不其然,晏临听完他这话,呼吸便是一滞,结冰已久的脸色有少许动容:“为师……不是在质疑这个。”

    “弟子以后会听话的,”闻朝立刻转换思路,“现在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了,等过段时间,外面风头过去,我们偷偷溜回扶云派,把银枝玉叶草和碧海潮生花一种,炼成丹药,再跑回来。”

    “……你确定吗,”晏临有些迟疑,“这些药草即便种在仙界,也不可能完全去除催情效果,你真的要把这种东西给我吃?”

    闻朝:“可是,它们确实能治好师尊的伤,一次催情换来伤势痊愈,日后行动自如,好像也不亏吧。”

    “为师确实不亏,”晏临道,“亏的是你。”

    闻朝眨眨眼:“嗯?”

    为什么亏的是他?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晏临却不再解释,默默在软榻上躺下,背对着他:“为师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啊……好。”闻朝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说按师尊这个境界,根本不需要休息的吧。

    他却也没有多想,挨着对方躺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晏临刚刚合上的眼又重新睁开,垂眼看向对方的手:“做什么?”

    “睡觉啊,”闻朝语气坦然,“师尊不是想睡觉吗,弟子陪师尊一起睡。”

    都陪他睡觉了,总不能继续生气了吧。

    晏临浑身一顿,冰凉的指尖缓缓触上对方的手——闻朝身上的魔纹还是没能完全褪去,最末梢的魔纹盘踞在手腕和虎口,颜色已经淡了,只剩一抹浅浅的红。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后一分郁结在心底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冰川又重新化成了水,他无奈道:“你真是……”

    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怪就怪他自己,从收徒的那一天起就惯着他,犯了事也惯着他,屡教不改后责罚于他,也狠不下心来,往往他一服软认错,自己就当场原谅了。

    分明知道这认错只是嘴上说说,实际根本没打算改,可就是不忍心继续责骂,一点也看不得他委屈的表情。

    唯一让他庆幸的可能是徒弟还没长歪,虽然动不动就要搞事,但还不至于把天捅出窟窿。

    如果他入魔后没能恢复神智,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他真的成了为祸一方的魔尊,自己会狠得下心亲手将他诛杀吗?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