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这个弟弟，说出来的话向来都能气得死人，更能把人的话都堵死。
既然话都被堵死了，那她干脆就不说了——左右，她其实也不想和秦夜说一些无谓的废话。
他不想听，她也懒得说了。
“皇长姐早这样多好啊…孤就也不必多次强调君臣有别了。”语调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秦夜轻声开口：“不过…皇长姐养伤的这些天…不如多祈祷一下小朋友如今什么事也没有。”
“不然的话…”
“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
世外谷内，颜卿月所住竹屋。
今日距离钟姑娘询问她是否想过离开世外谷已经过去了三天。
颜卿月素来不喜欢一口回绝别人，又或者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反正她没有直接拒绝钟眠…却也没有直接答应钟眠，而是说给她几天时间考虑考虑。
…其实不该考虑的。
师父和哥哥都说过，世外谷外面的生活很复杂…人心也都很险恶…他们都说了，像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离开谷中。
像她这样的人。
颜卿月不明白。
她…是怎样的人呢？
没有人说过…也没有告诉她过…但是她很听师父还有哥哥的话…所以她很少出谷，即便出去，也只是为了寻找一些谷内找不到的药材…而这些药材，大多都可以在哥哥建的那座城中找到。
她唯一一次出谷，便碰见了鱼鱼母女和钟姑娘。
她们都不是坏人。
这是她的直觉。
师父和哥哥一直都觉得她很容易被别人骗…但其实不会，因为她能够轻易地看穿一个人眼底，甚至心里掩藏的真正情绪。
而且…
长睫轻敛，颜卿月抿了抿唇。
她其实…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想去看看哥哥经常待的燕京…也想去看看师父口中繁华的陵城…还想去看看血鸠的出自地，神秘又古老的西疆都城。
她想去很多很多地方。
也想收集很多很多药材。
想认识很多很多的朋友…治好很多很多的病人。
她想出谷。
可是她怕师父会生气…也怕哥哥会分心…
虽然师父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
哥哥…大抵也没有很多的时间来注意她的行踪。
…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看钟姑娘…似乎有点急于出谷…但是她身上还有血鸠之毒…
她还没有治好呢…
前些天也仅仅制好了几味药…还有好几种都还没有制好…甚至还有一些药材都还没有找到。
她答应了钟姑娘，会尽力把血鸠治好的…还有她答应找的人…
都还没有音讯呢…
颜卿月胡思乱想了好久。
然后下一瞬，她房间的窗户被人敲响。
颜卿月回神，下意识地起身。
…等等。
…窗户？
有消息了！
眸光微微一亮，颜卿月提起裙摆走到窗口，把窗户打开。
原本在窗外的人迅速进了房间。
“如何？”颜卿月也习惯了这些人这样的举动，是以没有过多地计较，而是忙不迭地开口：“有那个人的消息了？”
“小小姐。”
来送消息的正是之前颜卿月拜托查人的那个男子：“您…”
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
“并不是。”
摇了摇头，男子抿着唇开口：“…只是…小小姐可知，您要属下所查之人的身份？”
这个她怎么会知道？
颜卿月摇摇头。
男人的表情更不对劲了。
“他…”眉心微紧，颜卿月唇角微抿，顿了顿才道：“那个人的身份，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倒也不算。”
迟疑了好一会儿，男子还是恭敬地开了口：“只是…小小姐，那位公子…乃是南屿太子。”
南屿太子？
颜卿月微微一怔。
…
黄昏时分，夕阳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出一片金黄。面对这样的美景，钟眠却没什么心思欣赏，她此时正盯着眼前那一片嫩绿的叶子发呆。
她其实想不明白。
按凰影卫的态度，还有她的猜测，颜姑娘的那位哥哥最少也持有一块凰影兵符，加上颜姑娘身上的那块…便是两块了。
两块…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凰影兵符成了白菜？
更令她深思的是…
颜姑娘那位哥哥的身份…按道理来说，凰影卫虽然是传言中的东西，但寻找凰影兵符的势力绝对不会少…但凰影兵符却只有四块…
一个势力，占了一半。
要么就是这个势力很强大…要么，便是有特殊渠道。
而得到凰影兵符的特殊渠道…
唯有…与前朝有联系。
而这个联系，绝对不浅——
不仅不浅，说不定…还很密切…毕竟凰影卫在前朝灭亡之前，一直由楚帝，也就是前朝帝王掌握。
大楚帝国灭亡之后，最后一任楚帝亲手将凰影兵符摔碎。
至此，凰影兵符变成了四块。
各方诸侯王对凰影兵符都存有觊觎之心，但此前除楚帝和凰影卫外从未有人见过凰影兵符。楚帝便靠着一块凰影兵符的碎片瞒天过海了数百年。
直到几十年前，前朝势力第一次卷土重来——单是他们手中现世的凰影兵符，就有整整三块。
这在九州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多番转折后，前朝手中的凰影兵符几度丢失，到最后，已无人知晓这些凰影兵符的踪迹。
而卷土重来的前朝势力，也在四国的合力打压下再次隐匿消失。
但隐匿消失，并不就代表着…
灭亡。
这股势力仍然存在着…并且可能在任何一天，再次死灰复燃。
颜卿月…
她和她的那位哥哥…到底和前朝势力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想到这里，钟眠唇瓣紧绷。
她看得出来，颜姑娘的确是一个单纯的人…不可能会是装的…想来颜姑娘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很可能会是楚帝后人。
若在这几十年内，前朝势力不会有什么动静倒也还好…她便可以放心地同颜姑娘做朋友…反之…
若是有动静的话…
钟眠揉了揉额角。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养伤，交朋友么？
当然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颜姑娘和她的哥哥与前朝势力无关，只是恰好就得到了两块凰影兵符而已。
但是…
钟眠眸光微凝：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