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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么一出,泡温泉自然是别想了。但是苏修认为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熊孩子非常有必要教育一下。

    苏修先前已经给大家发过信号,这会儿到也不用急着跑回去。她故意一个人走在前头,时不时挥开林间半人高的杂草,步子还算悠闲。

    忽闻她幽幽叹气,“可惜了大好时光啊”

    凤安歌握着狼崽子的软爪一顿,直觉苏修肯定是来打击她的,果真,就闻得某将军说:“我本来打算下午带你去泡温泉的。”

    凤安歌膝盖一疼,垂死挣扎,“现在去也可以啊”语气中难掩渴望。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甚远啊现在走过去天都要亮了。”

    凤安歌怒目无言:去不了你为什么还要提我根本没想起来

    苏修无视背后无形的刀剑,继续,“看不出来你个小短腿还挺能跑,这到军营少说也要十里地。我都差点没跑断腿”

    凤安歌小跑两步追上苏修,鼓着脸颊,皱着秀眉气呼呼:“你少忽悠我哪有这么远”

    苏修侧头,笑眯眯地,有点假意威胁的感觉,“嗯是你懂还是我懂”

    “您懂,您懂”又怂又气的凤安歌把自己的脸鼓成了包子。

    苏修看得可爱忍不住伸出魔爪戳了戳,意外地没控制好力道。

    凤安歌被迫地,“噗”十分不雅

    被滋了一脸口水的苏修:“”造孽啊

    凤安歌也是被惊呆了,面上没了表情,内心极度惶恐:我喷口水了,我竟然喷口水了我喷了苏修哥哥一脸我竟然喷了苏修哥哥一脸完蛋了

    而受害人苏修连心里的吐槽都不想有了,谁还不是小仙女了她直起身,挺直背脊,拿袖子抹了一把脸,紧了紧手中的龙吟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无碍”端得是雅致风华,曰将军风度。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凤安歌信了,是无碍的

    苏修:“晏晏,女孩子要典雅大方、温和娴静。”

    凤安歌:“嗯”

    “要轻声细语,不可急言厉色。”

    “嗯”

    “要步履从容,不可急行失仪。”

    “嗯”

    “要举止有度,不可浮夸失言。”

    “嗯,苏修哥哥,你是真的无碍吧”小心翼翼地询问。

    “无碍事”认真地,肯定地回答着,却仍旧一个走在前头,甚至头也没回。

    罪魁祸首凤安歌:罪过,罪过曾几何时神采英拔的少年郎啊

    许是老天爷给面子,两人堪堪回了军营,这天就下起了雨。

    雨愈下愈大,苏黎撑着伞走来,便见到苏修站在帐中,看着珠连不断的雨幕出神,他喊道:“将军”

    “来了”苏修侧身给苏黎让了点地方,但仍就站在原地。

    “将军为何不进去雨凉。”苏黎收了伞站到苏修的旁边问道。

    “因为要等人来。”苏修外露的情绪一向很淡,听着这等老朋友似的语气,苏黎倒也没什么意外的,只是不太理解话中深意。

    “将军唤骠下来,可是有事吩咐”苏黎可不信苏修找他来就是为了赏雨的,这北塞的雨不似江南烟雨朦胧,砸下来不过是滂沱带着泥泞,也没什么可看的。

    苏修将挂在腰间的龙吟剑拿下,伸手将龙吟剑的剑鞘整个都暴露在了大雨中。苏黎看着雨水一点点地将剑鞘上的泥尘冲刷干净,剑鞘顶部附着的零碎的泥块也在雨水的冲刷下掉落,露出了剑鞘顶端那栩栩如生的龙纹铜刻。不见苏修回应,苏黎一时拿不定主意,转而见苏修收了剑,雨水在地上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听闻:“如何”

    苏黎顿了一下才接了这没头没尾的话:“伯约和夏樾已经准备好了,季广和忆清也已经出发了。”

    “那便好,寻你无事,不过无事闲聊罢了。”苏修连借口都懒得找,苏黎却不见得不懂,行了一礼便道:“那便请将军解惑。”

    苏修:“何惑”

    苏黎瞅着那不见小的雨,“其一,如此天气,实不利,将军如何确信那人会来”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时辰到了便自见分晓。”苏修并未明言,只是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摆弄那被雨淋的透透的剑鞘。

    苏黎眸光随转,并未追根究底,又说:“其二,将军似乎有意将三家分化”

    对着苏修暗沉沉的眸光,苏黎惊觉逾矩,忙要抱拳请罪,却被苏修扶住了手,抬头看去,仍是那从容自若的模样,却见得似乎多了些涩然,一时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听苏修道:“不是要分化,是想要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你觉得,如果有一日,北府军面临灭顶之灾,他们救是不救”

    苏修这个将军,不过半路出家,除了苏、段、顾三家之人,其余的不是败城守军,就是贩夫走卒。就算得了先帝所赐的北府之名,也不过是安抚罢了,苏修敢说,就算是他大伯,此刻心里估摸着也是觉着北府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可到底露了锋芒,舍得,也舍不得。作壁上观,得之吾之幸,失之无不可。

    苏黎眸光闪烁,头低了下去:“将军,恕苏黎愚钝。何谓灭顶之灾”他知道,将军说的“他们”是指苏、段、顾三家。只是,他与将军不同,说到底,他还是受命于郓城的。将军此刻找他来,真正的目的怕不是眼下的云关之急,不过将军都办不到的事,他又能如何兵权相争,北府难为,帝王之术,北府难为。锋芒毕露,根基薄弱,上不可达,下无可退。

    “北府军,说到底区区十万之众,哪比得北塞军团百万大军又哪里比得过漠北左师以北府微末之力抗衡漠北左师你说这是咱们陛下异想天开还是北府风头太盛,给了他们错觉”字字句句,犹如击向胸口的大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修每提出一问,苏黎的心便沉下一分,抿了抿嘴唇,却被干涩压了嘴角,莫名声音就有了些嘶哑,“将军的意思是”苏修话未尽,可苏黎却是明白了。

    当下之际,北府军若是直接改编了,于军士来说,固然不服,但也无可奈何,可于皇帝来说,北府军就此毫无价值。

    那么北府军最后的价值在那呢

    攻下云关吗可明明,届时北塞三军压境胜算更大何必急于一时

    所以,北府,是,饵

    这些苏黎不是想不到,但他从不敢这么想。

    突然,苏黎的双膝猛地砸在了地上,他以手抵额拜了下去,声音里却是压抑着巨大的悲伤:“请将军三思”

    苏修不做声,苏黎的声音更高了些:“请将军三思”

    又一遍:“请将军三思”

    夜色里,苏修的声音更显凉薄:“那么便不战而降吗从此被大荆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吗”

    苏黎闭上眼,压下眼皮下的湿意,指尖扣进了地上的黄土却没什么感觉,他无力反驳,像是垂死挣扎:“所以就把大家送到漠北的弯刀下吗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要去送死

    无声良久,苏修叹气一声,将人拉起来,故作轻松道:“是我杞人忧天也说不准。再说,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北府军向来不畏逆境,做的就是绝处逢生的事。”

    苏黎缓和着起伏的情绪,不语:“”将军,这话说得,您自个儿信吗

    “明早,记得给大伯回封信。”突兀地,苏修如此交代道。

    “诺”苏黎知道,这封信不是苏家的家书,而是苏黎呈给苏伏承的军报。

    苏修是想借此告诉三家,北府剩下的三军就送给他们了,但是也绑死了,要生一起活,要死一起葬段家舍不舍得段伯约她不知道,但是顾家就顾忆清这么一个独苗苗,就算顾老将军舍得大义,顾箐云也一定会救人至于苏家,大伯不敢让她死。

    想着,苏修又说道:“还有,派人注意一下,看看近期有没有面生的人是从紫荆城来的。”皇命不可违,她这便受着了,可她也绝不是认命之人万千性命,要争

    “诺”苏修的吩咐苏黎自然应下,又接着问道:“是因为安歌姑娘吗”苏黎虽不知凤安歌的身份,不过这些日子也有些交流,倒是知道她是紫荆人士,苏修这么说,自然便是想到了这些日子也只有凤安歌是从紫荆城来的。

    苏修脑子里一瞬间蹦过的是凤宸时常欠扁的笑容,于是说:“也是有些关系的。”

    完美会错意的苏黎散了悲苦的情绪,将军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北府军从不曾畏惧又不禁然瞥见苏修袖口那灰色的爪印,故而略有好奇地试探道:“将军似乎对安歌姑娘颇有不同”

    苏修一时没从严肃的氛围拐过弯来:“你说晏晏啊”

    苏黎耳朵一竖:这都叫小字了这么亲近

    苏修继续:“故人的妹妹,须得照拂几分罢了。”

    苏黎嘴角牵了牵:咱平常真没见您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

    苏黎平常也不是爱八卦的人,只不过,对于他们北府大将军的事还真事好奇的很。苏修仍看着雨幕,侧对着苏黎,苏黎的声音放轻了两分,带着些试探:“将军,骠下从没看您如今天这般乱了分寸。”

    苏修有些意外,原来她今天这么不镇定啊但也没有觉着不对,毕竟晏晏是凤宸的亲亲妹妹,一国公主,紧张着才是正常的

    于是,苏黎便见着苏修侧头,一本正经地回道:“晏晏她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她是一国公主,是凤宸的家人。

    至于由此引起的流言蜚语,便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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