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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修自行处理好伤口,卸下脂粉,换好衣装,待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便又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北府少年将军,红颜盛世仿若昙花一现。

    苏修走下楼梯看到正在大堂等着的许朢舒和霸虎倒是没有显得太过意外,本来她也是要去找他的。

    倒是许朢舒听着身后的响动,回头去看时有一瞬间的惊艳,是的,惊艳诚然苏修的红妆美极,却少了两分自然,倒不如现在的模样更让人眼前一亮。原本的水弯眉经过画笔的勾勒,又变成了英气的直眉,使得五官立体少了几分女子的柔弱,多了几分少年郎的俊俏,乌发如瀑,简单束起,簪着低调的乌木簪,身姿冷傲,素衣孤清,白皙的面容上挂着礼貌的淡笑,正如那春闺梦里人。

    苏修走至跟前,许朢舒自然地将龙吟剑还与她,一点都看不出心中的怨念,问着:“现在便出发吗”

    “嗯,劳烦告知一下地址。”说罢,苏修看了一眼霸虎,又对许朢舒道:“可否劳烦帮我送封信我这一来一回,怕是有些耗时间。”

    “但说无妨。”这会儿许朢舒倒是好说话的很,温声说话的模样,怎么看都很体贴。

    苏修目送霸虎拿着信轻巧远去,转头看着许朢舒问道:“凫袅葬在何处”

    “山野无路,不好寻,还是我带你去吧。”说着,许朢舒不待苏修拒绝就跨过门槛走了。

    “唉”许朢舒的一番好意苏修来不及拒绝,只得追了出去。

    大雨停了许久,这会儿还有些细细的水雾荡在空气中,洛煌繁华,亭台楼阁,也是粉墙黛瓦的模样,乍一看,倒是有些江南烟雨朦胧的感觉。

    雨后的空气沁凉舒爽,这般鲜活的空气,苏修已经许久不曾呼吸过,她的鼻腔里充斥的最多的,是血腥、寒风和黄沙。

    苏修眼前这人,高挑秀雅的身材,衣袍是上好的云锦所制,袖口滚边都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墨发黑亮,簪着样式简单的羊脂白玉发簪,真是清贵极了。突兀地,苏修道:“公子这样的人为何会来北塞有许公在,许公子的仕途不说平步青云,但总能一帆风顺,安稳度日的。何必来北塞冒险”

    一帆风顺可他偏想要平步青云“那苏将军呢似乎苏将军比我更没有理由留在这。”

    “我”苏修紧了紧拳头,垂眸道:“我是为了找人。”

    “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死了。”

    顿时意识到冒犯,许朢舒赶忙道:“抱歉”

    倒是苏修一笑而过,“无碍,习惯了。”

    苏修的回答过于轻松,又掩不下自嘲,许朢舒听着心中一滞,死亡也是能习惯的么在京城,就算是小门小户中有人故去,亲友也要哭丧三日。而似乎这个地方,连埋骨之地也难寻,更别说丧葬安魂了。到底是见的太多习惯了,还是遇得太多麻木了

    许朢舒岔开话题,问道:“我有些好奇,苏将军是如何抓到那位少城主的虽说看着风流不羁,但怎么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自投罗网的人吧。”

    苏修想了想,可不就是见色起意,自投罗网故而带了些笑意道:“许公子看人真准,那位少城主还偏偏就是见色起意、自投罗网的,我好心劝他离开,他都不听呢”这说着便又想到了凫袅,苏修的语气蓦地低落了下去,“不过,凫袅那么喜欢那句诗,怕是难过了许久,都没有机会借那千古绝对给她的百玲舫扬名。”

    “千古绝对”谈到诗文,许朢舒的耳朵自然地便竖了起来,虽说许朢舒本身不见得有多爱附庸风雅,但是这确实是书生本能了。

    苏修对许朢舒的印象总停留在温润如玉上,当然这是好听的形容,她心里吐槽的都是类似于“温温吞吞、磨磨唧唧”的嫌弃,如今看着那双一向无甚深浅波动的眸子,突然如星光乍现一般亮了起来,真是惊奇又意外,这下苏修便愈发把那位夫人的话奉为真理了。

    苏修虽说只在紫荆城呆过那么几天,但是许朢舒的才子之名确实如雷贯耳,如今倒也起了闲心想考考他,当下也不卖关子,带着些看好戏的心情,不禁微微弯了弯眼,指着远处说:“便是这景,烟锁池塘柳。”

    也是刚巧,两人经过的这处建了个池塘,杨柳依依倚纷繁,雨雾蒙蒙梦彷徨,很是应景。苏修还没来得及提那苛刻的五行、意境、韵脚等等的要求,便听得带的询问的一句:“不若彼时,错染洛煌城”

    这操作简直了天秀啊

    瞬间,苏修的表情仿佛慢镜头回放,本就极淡的笑意猛然僵住,而后便彻底没了表情。那一刻惊于他的才,苏修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可一时却不知该是夸他机敏多才,还是气他恃才傲物,连她那引导词都给刻意对了个下联出来。

    这上联确实极妙,寻常对联要兼顾格律、句式、意境,一般人已是难对,而这“烟锁池塘柳”却还并具五行之属。许朢舒其实也是灵光一现,借着洛煌城对的下联,这会儿见着苏修不说话,心下倒是奇怪了起来,他对的很差么

    许朢舒心里掰扯了一下,而后转身看着苏修,认认真真地道:“虽说讨巧,但错从属金,染从属木,洛从属谁,煌从属火,城从属土,这烟锁池塘柳乃洛煌城中景,意境也未相差甚远朢舒自知不如大家,不若苏将军把下联告知,在下自鉴一下”

    许朢舒是说着讨教的话,可苏修不知怎么地,偏觉着许朢舒这个家伙是不服气,故意来较劲的没好气地道:“都说了是千古绝对,没有下联”哼自己想去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把人惹毛了的许朢舒一脸无辜,所以,到底哪里有问题啊而且肯定有下联为什么要藏着掖着都是读书人分享分享不好吗

    许久没想明白的许朢舒不禁自我检讨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回答的太快,没有作绞劲脑汁的思考状,然后被嫉妒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许朢舒,忽地就释然了他从小被人羡慕嫉妒恨,多大点事,早习惯了

    而跟在许朢舒身后半步的苏修,眯着眼,期间无数次地想抡起剑柄给他一脑瓜子虽说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觉着自己或许有些气得没缘由,那可能只是文人的语言惯性罢了,可她现在莫名地,越看某人越觉得欠揍

    这会儿,若是凤宸在这儿,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苏修,不是什么语言惯性,许朢舒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当然也不是什么恃才傲物,而是因为他心虚觉着自己的下联对得不好,所以刻意多对一个来充门面的。怎么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欠扁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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