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元年,六月十三。</p>
在这盛夏时日,伍无郁终于,见到了神都城。</p>
离开这座城池的日子里,他连一丁点的怀念思绪都没有。</p>
但不知为何,现在他回来了,望着那雄伟的城墙,心中反倒有了几分……酸涩。</p>
城门外,人山人海,热沸盈天。</p>
无数百姓争相拥挤,被众多甲士阻挡着,努力眺望。</p>
城门前,则是一众文武百官,一身光鲜朝服,默默等候。</p>
“呵呵,国师终于归京了。”</p>
武深思大腹便便,行至张安正身侧,笑眯眯道:“陛下让张阁老与本王率文武百官出城来迎,看来很是心喜啊。”</p>
张安正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车队,眼神有几分复杂,但更多的是欣慰。</p>
只见他看了眼武深思,抿唇一笑,“此战,一扫十几年边疆浑噩,尽显我朝神威。陛下心中多年积郁之阴霾散去,怎能不喜?”</p>
“那是……那是……”</p>
武深思连连点头,然后眼神微眯,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好似喃喃道:“也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封赏国师,按理来说,便是封个侯,也是应该的。”</p>
闻此,张安正眼神微动,放眼看去,只见那卫队的马车,已然停下。</p>
“他……太年轻了啊……”</p>
“是啊,”武深思亦是喟叹道:“太年轻了……”</p>
以军功封侯,还是在这般年纪,难以想象,日后五年、十年,他能走到哪一步。</p>
“不过……怕就怕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p>
张安正喃喃一句,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不再多言,上前几步,准备相迎功臣。</p>
……</p>
…………</p>
万众瞩目间,一只手臂从车间探出,撩开车帘,弯腰现身。</p>
伍无郁站在车架上,左右眺望,只见入目皆为人海。</p>
刹那间,嘈杂更甚,无数欢呼声响起,他们激动地呐喊着,歌颂着……</p>
百姓们不懂什么,他们只知道国师大人领军,在西边打了一个大胜仗,一个让别国胆寒的大胜仗。</p>
这,就够了。足够他们站在这,用以仰慕的目光,高声呼喊,表达着那份自豪。</p>
抿唇一笑,伍无郁在恭年的搀扶下,走下马车。</p>
“大人,我扶着您走。”</p>
恭年低声言语,知道大人走路会有异样,他不想在这般场合,让人瞧出什么。</p>
但伍无郁却是摇头拒绝了。</p>
看见大人推拒的手臂,恭年愣了一下,随即默默收手,跟在其身后。</p>
远处武深思与张安正领着文武百官已然静候,两侧则是众多甲士,亮甲肃立。</p>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伍无郁挺直脊背,迈步走出。</p>
第一步,没人看出什么。</p>
但第二步,就有人发觉不对了,欢呼声弱了些。</p>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p>
受伤的脚腕用不上力,他淡然拖着那条腿,一高一低,缓缓走去。</p>
“国师……受伤了?”</p>
有人发出疑问。</p>
随即漫天欢呼,归于寂静。</p>
走至一半,四周已然是鸦雀无声,伍无郁停下脚步,看了看两侧,随即朗声道:“纵观四海,横视八方。凡辱我民,必将灭之!”</p>
他们这才想起,当初出征,便是因为西域欺辱他们的百姓。</p>
而他伍无郁,亦是像他说的这样,不负众望,大胜而归。</p>
“国师威武!”</p>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即便是群情激奋,直冲云霄的呐喊,“国师威武!!”</p>
高举右臂,伍无郁环视四周,“大周威武!”</p>
“大周威武!国师威武!!”</p>
这一刻,他就是主角,名副其实的主角。</p>
继续迈动脚步,伍无郁很快便行至了张安正他们面前。</p>
“奉陛下令旨,迎国师归朝。”</p>
张安正含笑望着伍无郁,朗声念唱。</p>
咚!</p>
城头上,鼓声沉闷一响。随即便听一阵肃穆号声,悠扬传来。</p>
在这肃穆的气氛中,张安正领着文武百官,开始行使繁琐的礼仪。</p>
待到伍无郁终于走入城门时,便已然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p>
象征着皇帝的奢华车架被赶来,张安正牵起伍无郁的手,走上前笑道:“不得不承认,老夫眼拙矣。</p>
不过,倒也当真痛快。无郁此征,威震天下,至少保我边地数年无忧!</p>
去,坐上去,老夫为你执鞭驱架!”</p>
皇帝车架,他以前也不是没坐过,此时去做,更是合乎情理。</p>
无非是象征着帝王恩宠。</p>
但让张阁老执鞭……怕不是,不,一定不是皇帝之意。</p>
伍无郁望着白发苍苍,满脸欣喜的老人,反握着手,“让阁老给无郁执鞭驱架,无郁怎受的下?还是……”</p>
话没说完,便见其含笑摇头,“无需多言,不必多想。今日,以你为尊,以你为荣。”</p>
望着老人眼眸中的坚定,伍无郁不禁动容。</p>
说实话,哪怕是刚刚被无数百姓称颂,他也不觉得有多高兴,心头事多,顾虑太多,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p>
但此刻,他听着这话,看着老人欢喜的面容,却是实打实,觉得高兴。</p>
也正是从他张阁老的身上,体会到了荣归二字。</p>
深吸一口气,伍无郁不再推拒,迈步上前,径直凳上入了皇架。</p>
张安正亦是站上去,一手接过缠着金丝的马鞭,一手抓起缰绳,望着前方被甲士开辟出来的大道,大笑一声,“驾!”</p>
然后手中马鞭一甩,骏马扬蹄而行。</p>
“国师大人!”</p>
“国师威武!!”</p>
“……”</p>
外头呼喝声仍是十分热情,伍无郁忍不住挑开车帘去看,只见道路两侧的肃立甲士之后,一名名凑热闹的百姓兴奋着呐喊。</p>
“大哥!”</p>
卫长乐的身影出现在人海。</p>
伍无郁冲其笑了笑,然后视线一转,便瞧见了道路一侧,一家店铺檐下,站着的两名女子。</p>
身材高挑丰韵的上官楠儿与华玲站在一处,她们望着面前行过的车架,脸色红润,激动不已。</p>
等我……</p>
张嘴冲其无声喊出两个字,便见上官楠儿眼中含光,用力的点着头。</p>
直到她的身影后退消失,伍无郁这才放下车帘,环视了一眼车内,缓缓闭上眼,准备养神。</p>
阔别数月,他不负所有人期望,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