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婆抬头一看,是老耿老婆,就拉着脸说:“咦金宝是俺亲孙子,俺咋打不得了”老耿老婆却偏要故意逗她说:“咳,说的跟真的样,是恁的亲孙子呗”老李婆听了,急的双脚乱跳:“老耿家的,俺多得罪恁了恁这话是咋说的金宝不是俺的亲孙子,难道还是恁的亲孙子”老耿老婆却蹲在地上逗金宝说:“小金宝,快叫奶奶”金宝双目炯炯,看着老耿老婆,口齿不清地叫着:“奶奶”“嘿,真是乖毛蛋”老耿老婆摸摸金宝的头,对老李婆说:“听见没他也管俺叫奶奶呢,俺都不说他是俺的亲孙子。”老李婆气的嘴唇哆嗦着,一把抢抱起金宝就进了屋。老耿老婆对坐在门上,喘着粗气的老贾婆说:“瞧见没有老李婆老了,抱着金宝都有些吃力了,快抱不动了。”老贾婆瞪着她:“嗯”老耿老婆赶紧拍马屁说:“她哪比得上恁,八十多了,还能跑着撵着打人。”老贾婆满意地咧嘴笑了。坐在地上也喘着粗气的狗夺,撇撇嘴说:“看见没她是挑捡着听,想听见的就听的真真的,不想听见的,恁说一百遍,也是个听不见”老范和王老婆子也看出了院里的气氛不对,慌张地跑到前院。老范看见一梅,伸手就揪扯着一梅的衣袖,呜哩哇啦地一通哑语轰炸。一梅还没反应过来呢,王老婆子也凑上来一通轰炸。混子从地上一头爬起来,一把揪住老范的胸口,大声吼道:“老贾没了老贾没了老贾没了”老范吓的早就松了揪扯一梅衣袖的手,呆若木鸡。王老婆子愣了一下,冲上去要救援老范,嘴巴里又发出了愤怒的哑语。张英和老曾赶紧上去劝解,一梅的头都要炸开了,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屋里,坐在书桌前,老僧入定似地发着呆。老丁还在伙房里收拾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的一个碗反复洗着,洗了一早上。电话响了,一梅看也不看地按了红色的拒接键。但电话铃又响了,一梅反手又拒接。电话好象故意要跟她抬杠一样,铃声倔强地又响了起来“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过往的宾朋听从头”往日酷爱的京剧老生于魁智的三家店,高亢、激越的唱词萦绕在她的耳畔,唱了一遍又一遍,她烦透了。手机不知道,听戏的人心境已经变了。一梅无可奈何地随手点了绿键,立刻一个声音尖锐刺耳地飞进了她的耳朵:“方一梅,恁个丈人,竟然敢挂俺的电话恁倒是说说,俺是偷吃恁的红烧肉了还是喝了恁的鸽子汤了还是抢了恁的心上人了”一梅一语不发,任由叶看泼辣地口若悬河地埋怨着。“喂,一梅,恁在听没”一梅淡声说:“听着呢。”“昨儿不是说好了,恁今儿来店里试旗袍吗红色艳丽妩媚,浅粉色的时尚可爱,恁最喜欢白色的了,白色淡雅娇俏”“改天,好吗”一梅轻声说,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她知道,依叶看的爆脾气,再见了面,肯定先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然后,然后就没事了。她忽然很想给老贾头开个追悼会等任闲回来商量下。她又想起今天是星期三,大伙里中午该吃米饭了,得叫老贾头和老丁上街去割肉买菜。“老丁叔”她走到大伙门上,还听见屋里有哗哗的流水声。老丁还在失魂落魄的洗他的那只碗,猛听见一梅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转了几圈才渐渐停止不动了。他如梦初醒的关了水龙头,捡起那只碗,仔细看看,居然毫发无损好象这只碗的破损与否,预示着他的生死命运似的。“好险”他双手紧紧攥着碗,额头竟然沁出了冷汗。一梅已经进屋,走到了老丁面前说:“老丁叔,您和老贾叔去集上买点儿做午饭用的肉菜啥的咦,老贾叔呢”“老贾头”老丁诧异地看着一梅。一梅惊觉自己叫失了口,沉默了半天,低垂着头又走到前院。她边走边喊:“葛叔,您和老丁叔去赶集割肉买菜,咱们中午吃好的”混子蹲在墙边,两眼红肿,赌气说:“俺不去”一梅呆了,她以前使唤混子,混子可从来没有拒绝过呀。张学友摇摇头说:“俺的魂都没人叫了,还吃啥饭”老丁神情恹恹地从伙房走出来,他住在叶宝林和大老王隔壁。他对一梅说:“院长,啥也崩买了,俺中午请个假,不想做饭”叶宝林说:“俺也不想吃。”老唐说:“俺一会儿去把猪喂喂,俺也没胃口。”其余的人都摇头说不想吃饭。其实,一梅也没啥胃口,但她可不能说呀。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老丁叔请假歇一中午,今儿我给大家开小灶,请大家点菜,好不好”意外的,大家竟然依旧不为所动,都还沉浸在老贾头去世的悲伤中。推人及已,都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哀伤。这是一梅当院长以来,第一位去世的老人,而且老贾头在敬老院里还是个颇有份量的人物。一梅必须不能让老人们有心理阴影,平稳过渡。她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念头不该当这个院长。她以后还会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这些老人们,就象秋末冬初那些老树上的黄叶,一片片凋零在风中,一个个永远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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