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一梅问。“是俺呀”是顾高的声音,他站在窗户旁边。一梅走出去问:“顾高叔,有啥事吗”顾高嗡声嗡气地问:“今儿晌午恁还给俺们煮饭不”一梅还没回答呢,老丁已经手里提着一袋鲜面条走到面前,顺手打了顾高一巴掌说:“高儿,俺老丁煮的饭不合恁口味啦凭啥叫院长天天煮”顾高嘀咕说:“中啊,恁也给俺们做红烧肉吃吧”老丁拿起手里的面条,作势要砸他:“恁大爷的,天天都吃红烧肉,恁想的怪美。恁把敬老院都吃垮了,咱都到集上要饭去”顾高摇摆着肥胖的身子,嘿嘿笑着说:“中,恁煮啥俺吃啥。”混子靠在月洞门那儿,袖着两手,当电灯泡,研究老范和王老婆子的哑语。他问正好走过他身边的老车:“恁说,假如一个美女和一碗红烧肉摆在高儿面前,他会挑哪样”老车懒洋洋地说:“两样都要”“只准挑一样”老车想了想说:“他应该会挑红烧肉。”“为啥”“理由很简单,你先问他,要美女还是要命他肯定要命啊。但是他看见红烧肉,连命都不要了。”老车分析说。“老车,恁这一套一套的,还是个有学问的人呢。”混子夸道。老车谦虚地说:“俺小时候是读过几天书,比恁可差远了,恁那叫自学成才。”“方院长,恁出来一下”陈志在大门上高声喊道。“哎,来了。”一梅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大门上走。陈志站在大门上,身边站着一个中等个儿,不胖不瘦,穿着整洁,一脸老实相的老头。陈志指着老头,对一梅说:“一梅,俺给恁壮大队伍来了。这是老章,今天正式入住咱们敬老院,恁给安排下。”一梅连忙微笑着,拍着巴掌欢迎说:“章叔,热烈欢迎您入伙。”老章孤身一人,自己拿着衣服包裹,有些局促不安,脸上微微一红,点点头,没有说话。闻讯而来的混子和老车,亲热地帮着老章拿行李。老章紧紧抱着一个大袋子说:“这里面都是响器,乱碰不得,俺自个儿拿着。”“跟俺一个屋吧,”混子欢喜地提议,“俺可是个热心肠的人。”老车早已不由分说,把老章另一个大包裹扛进了自己屋里。混子则把小点的行李,抱进了前院他的屋子。老章站在后院的甬道上,不知所措。一梅说:“章叔,您还是暂时和老车叔一个屋吧,试住期一周,想调换咱再换。”老章点点头说:“那行”“您把东西放屋里,”一梅说,“先把屋子搞搞卫生,弄好了,找任会计办理下入住手续,再领生活用品。”说完,她指了指大门东边任闲的会计办公室。老李婆抱着金宝,亲热地招呼着老章:“老章,恁咋也来了恁不是搁学校干着差事吗”老章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过身去走了。“嘿,这老头,哑巴啦俺跟恁说话呢”老李婆生气地跺着脚说。“咳,刚走一个,又来一个,咱院里还是那些人。”“老李,恁不知道老章的伤心事啊”张学友说。他天天走乡窜寨地四处撵红白喜事,是个包打听,但凡虎口大事小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咋啦,他有啥伤心事”几个人都凑上去,围着张学友打听。张学友清了清嗓子,学着电视里的说书人,拍了下大腿说:“话说老章,乃虎口集往西章寨人氏”老李婆笑着打断他,骂道:“老张,恁个丈人,满嘴唾沫星子跑大马的,俺听不懂,快说人话”张学友白了她一眼,指了指大门斜对面的星辰学校,继续说:“恁都知道老章跟黎剑黎校长,是啥关系不”“别扯犊子了,俺们要知道,还眼巴巴地听恁搁这鬼吹灯快讲快讲”混子催着张学友。张学友白了混子一眼,又说:“老章是章晓英的二叔,知道了吧”“章晓英的二叔也就是黎剑的二叔咯。”顾高抢答道。张学友点点头说:“因为他老实内向,当然也穷,也没娶上个老婆”他笑着指着大家说,“跟恁们一样,也是个老光棍”混子吐着口水骂道:“恁个七孙小舅子的,好象恁不是老光棍似的,恁老婆跟人跑了吗”张学友瞪着混子说:“恁大爷的,信不信俺打的恁满地爪牙学鬼叫”顾高说:“混子恁先别打岔,一张破嘴都是欠挨”张学友顺着墙根坐在地上,神气地又讲起来:“老章是个老实人,一直跟着他大哥章晓英她爹一家子过,跟个不要工钱的长工样。他大哥打包票,要叫儿女养他的老。他大哥临死前,嘱托他跟着章海英”“咳,哪有叫侄女养老的呢”老刘说。张学友说:“老刘恁不知道,他大哥养了四个闺女一个儿,当年为了和黎家攀亲,自己退休让章晓英顶了班。事先说好了,谁顶班谁给老章养老。所以这些年,老章就一直跟着章晓英,人家可也没吃闲饭,天天在他学校里干着杂活,时不时地也撵撵红白喜事吹吹唢呐,也能挣几个零花钱”“那为啥,老章又要来敬老院呢”老李婆奇怪地问。“恁问俺,俺问谁去”张学友拍了拍大腿,两手一摊说。“咳,这还用问,”混子自作聪明地说,“老章老了,干不动了,没用了呗”“嗯嗯嗯,有这个可能,”叶宝林点头,认同混子的说法,“卸磨杀驴,驴拉不动磨了,还要头老驴干啥”大家听了,都沉默着,心里戚戚然。老丁的声音破空传来:“开饭啦,吃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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