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岩摸着她小腹的手一僵，看着她报复的畅快意味，许久之后，闭上眼，艰难一笑：“这样，也好。”李菁兰温柔的笑看着他：“恨我吗，是不是很失望，你死前我还要这样耍你，这样你是不是下辈子投胎也忘不了我”胸口阵痛让他眼前阵阵发起了黑，他面色惨白的看着她，平淡道：“不恨，亦无爱。”李菁兰蹲下身撩起了他的裤脚，那狰狞丑陋的蜈蚣疤露了出来。她带着算计的仰起头，轻笑道：“孙岩，你说等下官府的人给你收尸，见到这伤口会是什么反应，浦溪县的百姓会不会把那贱人当做妖怪烧死，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那贱人痛苦死去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很畅快啊。”孙岩早听不见李菁兰说什么。他的眼前浮现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场景。场景一转，还是那个浑身伤痕的孩子，跪在了散着书香的学堂前。他恳切的匍匐在地上，不断的朝面前的老者磕头：“夫子，我求求你，我想读书，可不可以让我在外面旁听，先生，求求你，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老者把手伸过来，冷冷打断他道：“束修拿得出多少”他磕头的动作一顿，僵硬的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掌。老者满面嘲讽看着他：“你需记得一句话，xxxxxxxxxxxxxxx，学堂是培养学子入仕的地方，不是慈善堂，若交不出束修就该认命，xxxxxxxxxxxxxxxxx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然后，他被已经记不得第几次的扔出了学堂，青石台阶上灰尘沾满了他的脸，浑身疼痛激出阵阵冷汗。学堂朱红大门内挤满了一张张看戏的脸，争先恐后的瞧着他的狼狈样：“瞧瞧，这穷鬼又跑来偷听了，脸皮真厚，听说全县城的学堂都被他跑遍了”“先生不都说了，他是头畜生了，畜生哪里有什么脸皮呀”“居然是畜生啊，那他为什么还要来读书，畜生念了书有什么用”“你这问题就傻了，畜生怎么想的，我们人怎么会知道”“哈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他抹去脸上灰尘，被赶出一个私塾门檐，又蹲到另一家学堂墙角，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出人头地，会把所有欺辱过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那些往年的记忆越发清晰浮现在眼前。囚车里，想起他短暂的一生全是身为蝼蚁的卑贱，可悲至极。忽然，眼前那一片光怪陆离中走来一道身影，将蝼蚁如他护在身后。码头上，成堆的货物间唯一的一处狭窄空地上，一群穿着短打的壮汉端着碗，箸子敲得叮当作响，唾沫横飞道：“哎，你们听说没有，咱码头来的那新人挺能干的。”“能干那就让他帮咱们也多干干吧，老子刚才那批货又重又沉，谁让人家能者多劳嘛”“哈哈哈，新人就是好欺负，哎，对了”一人听得起劲，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默不作声吃饭的人：“这又来了个新人了，你可就彻底翻身了，咱们准备去教教那新人规矩，你去不去”他咽了口饭，道：“我下午有批急货，你们去吧。”旁边人一副无趣的模样摇摇头，全部一哄而散，只有他一个人还坐在地上专心吃饭，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头顶上人客气爽朗道：“兄弟，请问在哪里可以打饭”他听见这陌生的声音，头也不抬，道：“左边直走到底，右拐三十步。这个时间如果打不到饭，塞一个铜板就好。”那人听完，带笑道了谢，然后离开。下午，他开始在码头搬货上船，周围陆陆续续回来的人都或多或少鼻青脸肿，连向来在工人里称王称霸的几个都挂了彩。有人拍了他的肩，他抬起头，看见一张英俊的脸温和的笑道：“兄弟，多亏你我刚才才能吃饱饭，教训这些无事生非的恶棍，对了，我叫缪风，你叫什么名字。”他眉头微不可见一皱，把一个货物托在肩上：“孙岩。”偏僻阴暗的小木屋，他面色惨白，衣不蔽体的躺在那床上，眼中掩着灰寂里谁也看不见的癫狂。身边那人绷着一张几欲杀人的脸，听着石豹被他踹得狠狠撞在木桩子上，那响起清脆的咔嚓断骨之声。小心上前背起他，他身上的鲜血流到那宽厚而温暖的背上：“大哥”他虚弱的看着那张英俊的侧颜。那人背着他，低声应道：“嗯”他眼中泪光逼了回去：“没事。”“回去好好休息，”那人沉默半晌，道：“大哥向你保证没人会说出去。”他闭上眼，掩下眸中将要溢出的杀意：“好。”碎石遍布的山脚下，一具尸体被砸的惨不忍睹，浓烈的血腥气从那些砸烂的血肉之间冒出来，熏得人作呕。“就是你设计杀了我弟弟”石虎山岳一般粗壮的身体挡在他面前，掐在他脖颈。“不是我，人是”他喉咙被捁紧，艰难的断断续续道。“人是我杀的，放开他”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他不顾脖颈下的威胁，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亲口承认罪名的人。那人将他救下，挡在身后，嘲讽的看着石虎：“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找我算账”说着，拉着他就往布满打手的外围走去。石虎气得满腔怒火：“缪风，我石虎发誓今日杀弟之仇必报”那话中传来的杀气让他身体一僵，手下传来温暖的力道，只听那人冷冷的回道：“我等着”一这辈子挨了那么多打，他从来没有过脆弱，越被欺辱他心中只有越恨，越想强大，唯有那人站出来的那一刻，心里面涌过的热流让他一辈子忘不了。想到这里，孙岩最后一丝意识也渐渐变得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