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璟荻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一直在尼姑庵养着,我相信以父亲的为人,那个尼姑庵定然全都是他的人,你不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尼姑庵,所以只可能是他让你离开的。”慕清颜点点头,没有瞒他:“我不想待在尼姑庵,江州大营那边需要人,两年前,我写信给父亲说让我去,父亲后来同意了。”“两年”慕璟皱了皱眉,荻握着手中的杯子摩挲着,看她道:“颜公子出现差不多也是那两年吧,这么说你是一离开尼姑庵,就开始跟父亲作对你怪父亲把你送去尼姑庵,所以抱负”慕璟荻知道慕清颜就是颜公子之后,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理由。父亲向来极有威严,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官场都是说一不二,但凡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所以在他们年幼向父亲求情,甚至前些年但凡提及让慕清颜回来之时,都被慕季儒拒绝。而慕清颜被送去尼姑庵的原因,也太过可笑。只是因为祖母心疼慕清颜出生就丧母想送去盛京抚养,他父亲就迁怒到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妹妹身上,连带把她也厌恶上。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慕清颜的无辜,但触怒慕季儒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为人子,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做父亲的决定,更何况,这个父亲从来说一不二慕清颜敛眸,盯着自己手中的茶,她不想解释自己和慕季儒之间的事情,说了也没人会信,只嘲讽道:“三哥以为我不该报复”慕璟荻握杯的手一紧,严厉的看向她:“你知不知道和父亲作对的后果你一直在尼姑庵不知道父亲的性格,要是知道颜公子是你,就算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会放过你”他说到最后加重声音,警告道。慕清颜却神色未变,抬头看着慕璟荻严厉的脸,伸手,拿过茶壶给慕璟荻的茶杯重新续了一杯水。茶水流入杯中,水声舒缓,一如执壶的人看起来云淡风轻。“不放过又如何”她不在意道。慕璟荻心中怒火陡燃,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杯中茶水溅了一大半,淋在他的手背上,瞬间烫红一片,在修长白皙的手上格外显眼。慕璟荻仿佛不知疼,只冷声道:“你年纪小,有委屈,有不甘,三哥明白,之前的任性三哥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之后好好听话,再也不做颜公子,父亲那边有什么三哥都替你抗下,父亲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要这样胡闹,后果你承担不起”慕清颜依旧没什么变化,扫了眼慕璟荻的手,慢条斯理坐下来喝了口茶,眸子闪过讥讽道:“三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至于放过三哥觉得父亲什么时候放过我我一出生就被他迁怒,这么多年一直在他的监视下活着,我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三哥应该记得母亲的模样吧,没看出我和母亲长得有多像吗这样一张脸,他怎么会不利用如果我就这样坐以待毙,任他毁了我的一生,那我才是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慕清颜一字一句充满嘲讽。慕璟荻脑中闪过什么,不可思议看着慕清颜,随即陡然大怒,猛地站起来喝道:“慕清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清颜可不怕他发火,仰头看着他,神色平静道:“三哥这样发火,不就是知道我这张脸的作用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原来常年待在父亲身边的三哥都这样想,那三哥真的要看着父亲毁了我”慕璟荻瞳孔一缩,面色铁青,用力攥紧手,烫伤的地方因此看得格外严重。慕璟荻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肯定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就算,父亲有这样的想法,你几个哥哥都不是死人,无论如何,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父亲这样做”慕清颜对这三个兄长其实还比不上慕璟渊熟悉,对于他们的认识都是靠传闻,此刻慕璟荻这样说,慕清颜没有怀疑他真正的会为她出面,只是,她忍不住闭上眼,面色有些发白,淡淡道:“父亲动了念头,就防不胜防。”当初她虽然天真,但是不傻,最后还不是着了道,想到自己那日醒来她疲惫的睁开眼,对上慕璟荻复杂深沉的眼睛,她轻笑道:“三哥,父亲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清楚,和他那样的人为敌,一不小心就是找死,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他作对,但是我没得选,父亲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三哥,别劝我,你劝不了,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兄妹情的话,就别把颜公子的事情告诉父亲,当然,你要是怕父亲知道怪罪,你可以说,我走到今天也是不怕的。”慕清颜放下茶杯,拿起面具重新戴起来,神色平淡道:“以后就是对立面了,三哥保重。”说完,也不管慕璟荻的脸色,直接走了出去。门外守着的亲卫见慕清颜离开,走进去,见慕璟荻坐在位置上,神色冷沉,浑身散发着低压,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样,不由担心道:“公子”慕璟荻敛眸,回神道:“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他声音低沉,不带一丝起伏,却让亲卫心头没来由发寒。亲卫面色立刻肃然,连连摇头:“属下在外面,不敢逾矩”这倒是实话,他虽然听到了屋内似乎慕璟荻发怒的动静,但屋内隔音还不错,他知道慕璟荻把他叫出来,就是他不该知道的意思,自然没有刻意去听。所以他真的不清楚。只是莫名其妙公子怎么会和颜公子走到一起,颜公子这些年和大人作对的事,作为慕璟荻的亲卫和府里贴身小厮的他,自然是知道的。慕璟荻也没有怀疑他,自己跟在身边多年的人,他还看得清,只低声警告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拎清楚点。”“属下明白”亲卫心里明白,应道。大人对三位公子一直看重,有时会把他叫过去问话,他也挑挑拣拣的说。大人自然明白他的话,信七分,留三分,也不会怪罪,对于三位公子做事,只要不是闹太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包括和颜公子纠缠在一起,这点他是绝对通透的大人要是知道了,公子绝对受罚,就是大公子和二公子求情都没用慕清颜离开后,就去见了袁佑生。两年来两人虽然都在江州,但一直都是书信往来,倒也没有感情淡薄的趋势。静雅简洁的房间里,慕清颜敲门而去,看着桌前坐着的清俊平和的男子,挑眉笑道:“两年不见,袁公子越发俊俏了,小女子看得都移不开眼。”她一进来,袁佑生就把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听她这样说,微微一笑:“两年不见,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慕清颜一笑,坐下来,看着袁佑生给她倒上热茶,她端着茶,喝了口,然后摩挲着茶杯,脸上微严肃道:“听说你有了天冰草的消息。”袁佑生点头:“两年前你说你查到我爹重病的那次,用了天冰草才得以活命,你需要天冰草,所以才会接近我爹和我爹做生意,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未见过我爹有过什么天冰草,你是我袁家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话,这两年我一直没找到什么痕迹,直到前两日无意间翻到我爹以前的一副用匣子装的藏画,是两年前我爹我爹重病之时,卢怀民差人送来的,这是我爹生病以来,唯一一件怪事,我从未见过我爹和那卢怀民有什么联系,这画送的实在怪异,联系你说的天冰草,所以我猜测那天冰草可能就是卢怀民借送画的缘由送来的。所以前几日我写信给你去查卢家。”“早年一直听闻卢怀民性情古怪,目无下尘,也不爱与人结交,从没想过我爹和卢怀民会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两日我特意将以前我爹跟在身边的老人都问了下,才知道我爹和这卢怀民果然有私交。”袁佑生皱紧眉头,面上仍有些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和卢怀民有关系。“卢怀民当年是津淮西路赫赫有名的才子,文坛大儒都对他赞不绝口,一时风光无限,并非此刻穷困潦倒,与你父亲结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慕清颜抿了口茶,开口道。袁佑生摇摇头:“我爹向来对人慷慨,若是好友,卢怀民这些年怎么过得那样穷困潦倒,而且我从小就未见过我爹与卢怀民有什么交情。”但是,他从他爹的遗物中找到了不少卢怀民的书画,看样子果真是关系匪浅,而且,他爹重病,那个传言个性怪癖,从不与人打交道的卢怀民还送上了画,就可以证明两人的情义了。慕清颜劝道:“人各有志,读书人多清高,卢怀民贫贱不移,不愿人帮助也说得过去。”袁佑生想想当年卢怀民的传闻,津淮大才子,前途无量,说退就退,对名利倒是一点不放在眼里,也就把这事放下了。只要确定天冰草真的在卢怀民手上,这就足够了。慕清颜把手中杯子放下,抬睫,看着对面清俊温和的袁佑生,想起自己听到过的事,笑道:“怎么样,听说你要定亲了”见袁佑生一愣,却没否认的模样,她笑容越胜道:“我是要有嫂子了”慕清颜和袁佑生的关系不错,当年袁佑生家里遭逢大变,袁老爷和袁小姐双双亡故,十九岁的袁佑生可说是一夜成人,面对重重打压,慕清颜施出援手,扶了袁佑生一把,不然袁佑生都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挺过来。他是罕见知道慕清颜是女子的人,对慕清颜一直很感激,也很疼爱,妹妹的去世让他对慕清颜这份疼爱更甚。慕清颜也在这两年找天冰草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把他当作了兄长。袁佑生愣了一下就回神,见慕清颜眼中戏谑,不由摇头,无奈道:“是我姨母看我二十几岁了,还没定亲,这才到处给我相看姑娘,你也知道当年袁家元气大伤,现在生意才刚有起色,我是没那心思。”慕清颜大概知道袁家一脉单传,袁佑生没什么堂兄妹,只有他母家的亲戚,一般情况下,袁佑生已过二十,还没有定亲的确不对了,家里人着急也没什么不对。慕清颜颇有些语重心长,建议道:“正所谓成家立业,你们家一脉单传,现在你这个年纪不算小,有合适的就看看,别为了生意拖累了下半生。”袁佑生温温一笑:“我明白,所以我没有太拒绝,不光是因为长辈的一番心意,袁家只有我一个,我还得传承下去。”两人这边说着话,楼下热闹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激烈的议论声,从半敞的窗户,清晰的传了过来。“大消息,你们听说了吗,码头那边聚集了好多人,出了事”“我也听说了,死了人,官府的人都去了,可惜没抓到人”“说是有一批黑衣人截货,那些黑衣人武功高超,官府的人也就在咱们老百姓面前耍横,赶去的时候就是几具船工的尸体,黑衣人的毛都没找见”“那批货什么来头,怎么光天化日还有人抢”“不清楚,听说是为这次商会准备的,但凡牵扯商会的肯定是钱的事。”外面激烈的议论声,密密麻麻如潮雨扑面而来,慕清颜坐在桌前,听得皱了皱眉,想起刚才有人急找云怀的情形,怕就是因为这事吧。津淮商会之事,可大可小,这在漕帮手上丢了,云怀怕是要挨责罚了。“怎么了”袁佑生正跟她说这话,看她表情奇怪,担心问道。慕清颜忙回神,道:“没事。”想起袁佑生刚说了什么,又笑道:“这样看来,明日就可以见到未来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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