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淡漠,挥手:“赶紧回去,免得招容珏怀疑,既然他碰了你第一次,就想办法让他碰你第二次,记住,办不好事,你知道后果。”他闭上眼,警告道。夜色沉沉,一轮明月升上夜幕,初秋时节,天都黑得比往日早,酉时过半,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一处清幽雅致的宅院里,处处灯笼照亮院子里的青石板路和生气勃勃的景致,香气扑鼻的菜香和酒香从大厅里传出来,门外的人禁不住加快了脚步,踏入门槛,看着坐在桌前的靛青锦袍男子和红衣女子,脸上绽开一抹笑,灯光下,格外灿烂炫目。“三娘。”她轻唤,声音带着思念欣喜。“阿颜”红三娘见到出现在门口的白衣身影,除去在外人面前的银色面具,露出让她们熟悉的精致容颜,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失态的离开凳子,上前抱住了眼前这个并不宽阔的身子。“离开这么久,一直想着我家三娘”慕清颜回抱着红三娘,喜道。千琅看得眼疼,不想承认自己酸了,嫌弃道:“你两意思意思得了,男女授受不亲,秦颜这小子来者不拒就算了,三娘你投怀送抱算怎么回事,赶紧的,都快饿死了,饭菜都要凉了”红三娘收了情绪,从慕清颜怀中退出来,笑拉着慕清颜的手,往桌上带,一边道:“知道你今日回来,三娘特意做了一桌菜,都是你喜欢吃的,今日你一定要多吃才行。”慕清颜坐下,桌上的菜都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红三娘的厨艺一直好,与她这两辈子加起来的人的厨艺,都不相上下。“吃点热汤,暖暖身子。”红三娘一直把慕清颜当亲弟弟,亲手舀了一碗汤在慕清颜身边,盯着她喝完,又一直伺候着给她夹菜。“三娘,你够了,这小子回来几天了,到今天才回来见你,可见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可千万别把这小子宠上天了,来,咱们喝一杯。”千琅看着被伺候得无微不至的慕清颜,和她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不甘受冷落。红三娘看得好笑,她今年二十有二,不仅比慕清颜大,比千琅也大一点,虽然红三娘在江州是乃至津淮都是冷淡疏离之人,但对自己视作亲人的人,却是绝对的好脾气。千琅和慕清颜都是她当亲弟弟疼的人,此刻见千琅使性子,笑着陪他喝了杯,忍不住笑骂道:“就你老爱说阿颜坏话,阿颜这几日没回来肯定有阿颜的道理,再者,她不是送了酒回来堵你的嘴了,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酒进你肚子里是白进的。”千琅口中酒也没味了,反驳道:“这酒是她从施琅那儿讨的,顶多是借花献佛,但她整天和男人厮混,左边一个施琅,右边一个卢伟楠,不记得三娘你是事实。”三娘忍不住好笑:“我是闻到好浓的醋味了。”说完,端了杯酒给慕清颜:“阿颜,这施家少主手上的酒果然没有差的,我和千琅爱酒,你也尝尝。”千琅闻言皱眉,夺过三娘手上的酒杯,道:“她受伤了,别给她喝酒。”屋内半天,慕清颜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早已驱散,热气蒸腾下的脸颊更有三分红晕,三娘却细心的看出里面的一丝苍色。她知道慕清颜在外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她从未想过过问,既然慕清颜不愿意说,她就此打住,只笑瞥一眼千琅:“刚才不是还处处看人不顺眼,怎么这一会儿又关心上了”千琅对此,面色微别扭,拾起箸子,塞了口菜,不作回答。红三娘也不打趣他了,看着久别重逢的慕清颜,满心都是欢喜,又给她夹了一箸子菜,怜爱道:“这么久没回来,明日休息一日,好好陪着三娘可好”慕清颜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尴尬,抬眼虚道:“明天我有事。”千琅听得变脸:“你这混蛋又要去什么地方”红三娘安抚的拍了拍他,只是千琅那双眼睛仍然怀疑的看着她,只觉得她又是要出去风流断袖去了。慕清颜迎上他的目光,叹息一声:“最近情路不顺,去拜拜佛。”这话明显刺千琅的,没等千琅回嘴,红三娘忙插话道:“明日法源寺有庙会,是个热闹的好去处,拜佛的富家千金也不少,阿颜去瞧瞧,说不定就碰上心仪的姑娘了,这也是件好事。”“明日我找到合适的公子哥,给三娘也介绍一个。”慕清颜吃了口菜,偏头,打趣道。红三娘抬手,轻敲了下慕清颜的脑袋,嗔怪道:“说话没个正形,连三娘都开始打趣了。”慕清颜知道红三娘的事,笑笑,继续吃饭,不再提这个话题。三人一顿饭后,千琅没少被慕清颜气得喝闷酒,喝得有些手足颠倒,慕清颜又忍不住笑他的醉样,结果挨了红三娘一榔头,这才止了又要起的闹剧。千琅被红三娘唤小厮,扶回了房,红三娘一直忙着给慕清颜夹菜,倒没喝多少,安顿好千琅就带着慕清颜去了她以前的房间。就算慕清颜一直没回来,红三娘一直都亲自打理着她的房间,屋内一应俱全,都是干干净净,熟悉又温馨。慕清颜扫了眼屋内的陈设,和当年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没有改动过,心中不免感动。两人在桌前坐下,红三娘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刚才见你似乎有心事,三娘是过来人,有什么可以跟三娘说。”慕清颜眼睫低垂,敛眸,默了一瞬,抬头道:“三娘,心里还爱着心中那个人吧。”两年前,红三娘被人追杀,为慕清颜所救。红三娘原本姓杜,名鸢娘,是江州一处女支院头牌,与一位书生产生了情愫,本来两人情投意合,私下许了终身,那书生本是江州高官家中门客,一次偶然被一位官家千金相中,门客便果断放弃了杜鸢娘,与那官家千金成亲,那官家千金不知从哪里得知书生与杜鸢娘有过私情,派人去杀了杜鸢娘。杜鸢娘早得到消息,逃入山林,走投无路之时,被慕清颜救下。生死之间擦过,遍体鳞伤几乎命悬一线的杜鸢娘回想起那段情爱,只觉得像是黄粱一梦,可笑可悲。是她太爱那个书生,沉醉他的情爱里,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奉献给他,才输得体无完肤这些记忆一直烙印在红三娘的心里,这些年她都待在屋子里,设计刺绣,不愿在牵涉红尘之事。此刻,听慕清颜突然这样说,红三娘一愣,诧异的看着她,随即脸上恢复平静,柔声道:“我确实忘不了他,也不知道是爱他的多,还是恨他的多,怎么,阿颜心里有人了”红三娘疑惑看着慕清颜道。慕清颜垂眸,淡声道:“我确实心里有人,喜欢了他很多年,这两天发现他和别人在一起,那个人是他逝去的母亲给他订下的人。”红三娘听得皱眉:“那他喜欢你吗”慕清颜有一瞬的迟疑,又摇摇头,模糊道:“我不清楚。”容珏是京中出了名的不爱女人,但是他左与裴洛颜有婚约,右与陆婉一夜缠绵,与自己又有几晌贪欢,她知道容珏在床上的时候是喜欢她的,平日里他为人淡漠的紧,对她谈不上冷淡,多热切也不算。或许是性格如此,但是容珏今天那句到底是他母亲选中的人,到底伤了她。平南候夫人已逝,她不可能再得到她的认可,这一点她就一辈子都比不过裴洛颜。不得不承认,遇见陆婉,她还可以强硬,但对上裴洛颜,她真的慌了。“爱一个人可以不怕一切,只怕他不爱你,那么你做再多,都是多余。”红三娘深叹一口气,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当年,她之所以输得一败涂地,不就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心里最爱的那个,她比不过他心里的权势,所以注定把自己的一切付出出去,都只是一场可笑。慕清颜揉揉脸,仰头看一眼天上清月,扭头,笑看向红三娘:“罢了,男女之事只会越想越复杂,明日还要早起,三娘,我要睡了。”“好。”红三娘宠溺的看着她,站起来:“好好休息。”“嗯。”她点头应道。郊外的青草碧绿,清晨清新的空气夹杂草香,让马车里的人忍不住掀开帘子,露出半张绝美的脸,澈亮的眼眸望着官道外的山色如画,心情都畅快轻松许多。不过,美中不足,就是这一路上的官家、富家小姐都多,宽阔的官道上,时不时路过车辆,一股股脂粉浓香和叽叽喳喳,闹如雀鸟的声音扰人兴致。、又是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经过,车上铃铛震耳,慕清颜瞬间收回眸光,放下了帘子。袁佑生看着慕清颜有些郁气的脸色,忍着笑,温声劝道:“今日是城里夫人小姐逛庙会的日子,少不了见到这些场景,没办法你就忍忍吧。”慕清颜坐在马车里,侧头,瞧着身边的袁佑生,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些幸灾乐祸。”袁佑生哪里敢承认,只坐直身体,一本正经温和看她,笑道:“哪里敢。”车子往前越行人越多,越拥挤,一路费了些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听到车夫的声音,袁佑生率先掀开帘子下了车,随即站在车旁,让慕清颜随后而下。法源寺外香客不少,到处都是贩卖香烛小食的摊贩。车夫带着马车离开,两人则抬头,望着前面数十台阶之上,庄严肃穆的法源寺大门,然后拾阶而上。佛寺里到处香火旺盛,处处都可见僧人与香客,两人虽然不是来烧香拜佛的,但是入乡随俗,还是捐了些香油钱,并向僧人表示留下吃斋饭的意思。那小僧会意,带着他们去了客房先行歇息。“我已经查到那个和卢怀民有交情的僧人法号戒空,在修禅院管理佛经,咱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屋内,袁佑生见小僧走后,对慕清颜建议道。慕清颜闻言,点了点头,两人推门而出,袁佑生往年来过法源寺,路倒也认识一些,两人还没走到一处亭子时,老远就听见一群姹紫嫣红,衣着鲜艳的女子带着丫鬟,热切的议论着。“你们感觉没有,今日郭婷没来,这佛寺的空气都闻得清新了不少。”“就是,咱们平日一直拘在闺阁里,难得出来拜佛走走,郭婷那上蹿下跳的性格最爱借这由头出来了,每次出来都要欺负人才过瘾,幸亏这次她在施家少主的宴会上丢了大脸,已经被禁足了,想想就是痛快”“可惜那日每家邀请的小姐名额只有一位,咱们几个运气不好都不是嫡长女,没见到郭婷丢脸的场面,不然可得乐死”“你可惜的恐怕不是没看郭婷丢脸吧,施家少主的宴会去的都是青年才俊,博学才子,更别说还有施家少主和颜公子亲临,你难道不想被看上,找个如意郎君要是入了施家少主或是颜公子的眼,那可就是麻雀变凤凰了”“别胡说,”那女子咬着唇,忙辩驳,道:“施家少主和颜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人中龙凤,我们这样的门第怎么配得上,至于那些博学才子,多少真才实学也要等州试之后才知道,总归进士就那么一位,别看名声都好,出人头地的也就那么几个,要是现在一脑热嫁过去,还不知道未来是谁家穷酸秀才小娘子呢”“不过撇开施家少主和颜公子,就咱们江州的青年才俊,谁不提一句袁公子袁佑生,只可惜袁公子家中单薄,也没父兄弟能帮他,整日忙于生意,都许久没见他参加什么宴会了,就连施家少主那次的宴会,包括昨天唐老爷的设宴,袁公子都没去呢”“说起袁公子,咦,白莹,听说你要和袁家公子定亲了”一女子拍了拍脑袋,骤然想起来,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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