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便是敢来对阵,又何堪一击”
远处,一座城堡上飘着旗帜,那是鲁国大臣们的私邑。
家丁们倒是有点儿战斗力,但是田常还不想收拾他们,他的目的就是消灭鲁国,在“山东”这个地面上先搞一次小型的“统一”。
不过,此时他并没长驱直入,想看看鲁国,特别是孔子的反应。
别看老头子在家赋闲,没兵没权,能量却不低,不可掉以轻心,还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至于鲁国君王,倒不在话下
不料,派出打探的探子还没回来,辕门卫士却来报告:
“孔门弟子子贡来见”
田常原以为孔子会在军事上安排部署,没想到竟派了个文生秀士,要干什么
也许是老家伙自己单独投降吧可以一见。
不过子贡虽是个名士,能有多大胆子
先把他吓唬住其余的人便会闻风丧胆,于是吩咐左右:
“速去如此准备”
辕门并不难进,但大帐前却站立两排高大魁梧的卫士,手举寒光闪闪的长戈,尖对尖的高悬在通道之上。
田常也披挂整齐,全副武装、威风凛凛地端坐在大帐之中。
身边四个卫士手按剑柄,出鞘尺许,帐里帐外寂然无声,却是杀气腾腾
纵有天大本领,身临此境也难免胆战心惊,冷汗直淌。
不料,子贡却是倒背着手,旁若无人地缓缓穿过戈锋枪尖,来到帐中,含笑拱手:
“端木赐拜谒田相国。”
田常连身也不欠,沉着脸喝问:
“两国交兵之际,你来干什么要为谁做说客吗”
子贡仍然面带微笑,似套近乎,又像嘲讽:
“不论来干什么,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
堂堂相国,何必如临大敌,难道是怕我不成
如此待客未免有失礼貌吧怪不得我老师总说,还得继续加强礼义廉耻的素质教育。”
田常被讽刺得脸上发烧,态度稍有收敛,但还是不倒架子:
“给端木先生看座,不过你若是为鲁而来,则免开尊口,立马走人”
封得真严实,连点儿说话的门缝都不给留。
子贡毫并不介意,一撩袍襟,稳稳坐下,更加笑意盎然:
“我若是为您而来呢”
田常冷笑:
“为我而来我可没什么需要您先生指教之处”
子贡也换成冷笑:
“别太自信啦,你连先易后难的道理都不懂,怎能处理好军国大事
子曰:
三人同行,必有我师。还是谦虚点儿吧。”
“我连这都不懂”
田常又好气又好笑:
“那就请教先生,我怎么不懂”
“就拿伐鲁来说,这可是棘手的难攻之国啊,您怎么先拿他开刀呢”
田常强忍住笑,故似惊讶:
“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难攻愿闻其详。”
“城墙又低又薄,护城河又浅又窄,其君懦弱、其臣无能,国家贫穷,民不习战,所以说他难攻。”
田常一脸的诚恳:
“请先生教我,什么才是易攻之国呢”
“例如吴国,城高地宽,兵精戈利,良将如云,物资充足,便易攻打。”
帐中上下左右,无不掩口偷笑,田常更是哈哈狂笑:
“端木赐的聪明才智名满天下,今日莫非是吃错了药,发烧说胡话
如此颠倒黑白,难易错置,还想当说客,止我伐鲁”
拉下脸来,呛啷啷拔剑出鞘,一声大喝:
“大胆狂徒,竟敢来戏耍本帅,惑乱军心
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枭首示众”
军营中杀个人有如吐口唾沫,两个武士笑着过来伸手就要抓子贡。
如果被他们拖出去,这一刀就难免了,子贡命悬一线,危险之极,他却一摆手:
“且慢,别这么度量浅,见火就燃,待我把话说完再杀也不迟。”
田常哼了一声:
“就看你刚才的水平,还能说出什么生花妙语来且等等,听他说”
子贡一脸严肃:
“你当我是浪得虚名的无知小儿,跑这儿跟你开玩笑,自取其辱来了吗
我是有大事要和你谈,事关机密,请屏退左右”
“帐中全是我的亲信,不必回避。”
子贡不屑地睃了他一眼:
“行大事的人总要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
如果你不想听,就杀掉我好啦宁死,法不传六耳”
田常并非鲁莽之辈,此时已听出倪端,暗想:
“也是,子贡若真那么幼稚糊涂,怎能在社会上混这么多年成为名人
这种人行为诡秘,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可轻视,且听听他说些什么。”
便挥挥手,令左右退出。
子贡这才移到田常跟前,悄声说:
“素闻忧在外者攻其弱,忧在内者攻其强。
实话明说,您是不能久居人下与诸臣平起平坐的。
所以处理国事就要从主观角度来考虑,对于您说忧是在外,还是在内呢”
不仅是因为子贡语气恭敬入耳,最重要的是这些话触动了田常的心扉,使他不禁思虑自己有没有“忧”。
应该说是有,而且内、外都有,但孰轻孰重,却很难衡定。
诚如子贡所言,事关重大,不敢轻妄,自然就得虚心请教:
“望先生指点迷津。”
架子放下来了。
“并不复杂。
作为相国,对国外形势自然得时时、处处注意观察动向。
即使无强敌入侵,也不得稍生麻痹之心,您虽居相位,权倾天下,但在国内却并非一帆风顺。
如果高氏、周氏等六大族势力若合起来,足以对您准备实现的目标构成巨大的威胁
他们不仅仅是起阻挡作用,时机一到,还可能主动危及田氏的安全。
因此,您的内忧重于外忧。”
田常不住点头,其实他也明白,这六族对自己是外顺内忌。
只是单个较量,还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平时没太把他们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