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点多,田畑正要命令相泽把侦查指挥车开到大门口来的时候,S市警察署的人来电话了。朽木率领的一班在S市警察署,田畑还以为是他要做主妇被杀案件的报告呢,没想到是S市警察署生活安全课的课长工藤。

    “实在对不起,我想问您一件事情,可以吗?”

    “什么事?你说吧。”

    “我市车站前边的弹子房有什么问题吗?”

    田畑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工藤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车站前边的弹子房?没听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怎么了?”

    “昨天下午,刑侦一课重案组的七八个刑警闯进去,调查了6个小时以上。那个弹子房的老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特别担心,来电话问我们是怎么回事。”

    一班的刑警们?

    田畑忽然想起来了。

    在他记忆的一隅,有这个S市车站前边的弹子房。

    田畑握紧了话筒:“那些家伙调査什么了?”

    “拿着一个男人的照片问弹子房的客人,2月5日这个男人来没来过弹子房,问得特别仔细。不但问服务员和常客,还问那些偶尔进弹子房的客人。更有甚者,连哪个常客没来都打听。我对老板说,肯定是为了别的案件搞调査,跟弹子房没关系……”

    田畑放下电话,后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脑子就像开足了马力的马达,飞快地转动起来。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在S市警察署的审讯室里看到一班的田中审讯犯罪嫌疑人掛川时的场面。

    田中从1月31日掛川的行动问起,掛川怄着气粗鲁地回答了。而问他案发当天,2月3日的行动时,他就说“我有权保持沉默”,问到2月4日的行动时,掛川也显得十分焦躁,每问他一个问题他都要咋舌,好像马上就要发火似的,但是问到2月5日的行动时,他就不再咋舌了,回答得很流畅,还主动说什么一直玩到晚上10点弹子房里播放《友谊地久天长》的乐曲。

    《友谊地久天长》——弹子房关门——晚上10点。不知是有意识地还是无意识地,掛川在强调那个时间他在弹子房里。

    2月5日晚上10点……证券公司职员被烧死也是晚上10点。

    “朽木,一定要把他拿下!”田畑离开S市警察署的时候留下这样一句话。当时朽木什么都没说,田畑还以为那是一种狂妄自大的态度。其实田畑想错了,朽木的注意力完全在审讯室里,那时候他已经注意到掛川在接受审问时说话语气有微妙的变化。

    把掛川剥一个体无完肤,这是朽木的作战计划。当朽木发现了掛川的微妙变化以后,决定从弹子房入手,剥掉掛川的画皮。在掛川看来,弹子房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警察是无法调査的,绝对无法得出他2月5日晚上没在弹子房的结论。但是,朽木就是要打破这种既成概念,动员一班所有的刑警,在车站前的弹子房展开彻底调査,并且得出了结论:掛川2月5日晚上10点没在弹子房,更没有听到什么《友谊地久天长》。

    田畑沿着朽木思考的轨迹,拼命地追了下去。

    朽木的推理一定是这样的:

    主妇被杀案件和证券公司职员被烧死案件,凶手都是掛川,不,除了掛川,还有一个同案犯。在侦查的过程中,已经了解到2月5日掛川没租赁汽车,那么他把烧死那个证券公司职员所用的煤油步行搬运到现场是很难做到的。因此,除了掛川以外,还应该有一个拥有自己的汽车的同案犯。

    田畑拽过一张白纸,在纸上描绘起朽木对案件的推理图来。

    掛川通过Two-Shot电话认识了坂田留美并且有肉体关系,同样,证券公司职员桑野也通过Two-Shot电话认识了坂田留美并且有肉体关系。让好几个顾客损失惨重的桑野收入减少,面临被解雇的危险。于是,桑野就利用留美敲诈掛川,扬言“不给钱的话就告诉你老婆去”,掛川没办法,只好借了100万的高利贷用来堵桑野的嘴。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掛川也就忍气吞声了。但是,自从掛川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同伙”以后,他就硬气起来了。

    1月中旬,有人在山野边车站看见一个留长发的女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个女人就是留美。桑野让留美找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男人,并让她去跟那个男人见面,接头暗号是男人手上拿一份卷成圆筒的《体育报》。

    这个男人被桑野利用留美敲诈,非常愤怒,伺机报复。1月下旬,他偶然在山野边车站看见了手上拿一份卷成圆筒的《体育报》的掛川。S市紧挨着T市,那个男人的生活圈子跟掛川生活圈子重合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男人一看掛川手上卷成圆筒的《体育报》就知道,又要有人中美人计了。于是他就躲在暗处观察,果然是留美来跟掛川见面。男人没有当场揭穿留美,而是跟踪他们到情人旅馆。他需要一个同伙来对付桑野跟留美,一旦再被敲诈就把他们干掉……

    “课长……”

    一个细细的声音惊动了沉思中的田畑,抬头一看,是相泽那张红红的娃娃脸。田畑命令相泽把侦查指挥车幵到大门口等他,相泽等了半天也不见课长下来,就上楼来找他了。

    田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顺着楼梯下楼的时候,刚才画的那张推理图的现实感越来越稀薄,也许全都是胡思乱想。田畑当刑警35年了,依靠在自己大脑里写剧本解决案件一个也没有过。

    但是……

    朽木的内心世界,不是看到了吗?

    《东日新闻》的真木跟一班的关系非常好,甚至被称为一班的支持者。烧死证券公司职员的凶手是两个,肯定是朽木透露给真木的。

    为什么?

    田畑将推理得出的结论细细咀嚼着。

    他们要让伴内捧着鲜花告别他的刑警生涯。

    如果那边发现了犯罪嫌疑人,审问的时候就把掛川的名字说出来,利用“同案犯的困境”将其拿下——朽木要通过真木向伴内传递这样一个信息。

    如果向上边汇报了,功劳就成了一班的,伴内就不能立功了。要是直接告诉村濑呢,又让三班丢面子。于是朽木心生一计。让真木跟田畑说,再由田畑转达给村濑。也许真木已经完全知道内情,心甘情愿地当这个传声筒。

    “像伴内先生那么情深意真,而且付出了那么多辛苦的老刑警,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真希望他带着满脸笑容离开啊。”真木感慨万千的话语在田畑耳边回响起来。

    不只是朽木和真木,一班的刑警们,为了让伴内在告别刑警生涯之前立一功,在那个弹子房耐心地调査了6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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