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紫红 >第35章 (三十五) 设伏
    赤宛驮着两人在山路上小跑。一夜惊险已让秦肃秋现出萎靡之色。展昭见她疲惫,柔声道:“你若实在累了,便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秦肃秋脸色微红,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虽才相认,肃秋也只私下叫你一声小师叔,可你虚长我数岁,你我还需在意男女之防。若被王爷知晓,会误会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沉默半晌,展昭突然道:“肃秋,你真的喜欢赤王殿下吗?”

    秦肃秋笑着反问:“我若不倾心王爷,又怎会与他琴箫合鸣?”

    眼神瞬间沉寂,黑亮的眸光中似有别样的光华流转。扯动嘴角轻笑了下,展昭低眉善目附和道:“对,是你与他琴箫合鸣,这样便好。”

    秦肃秋神色间顿时流露出几分不自然,主动转换话题道:“小师叔,你说这香粉会不会是姜公子做的手脚?他……是不是还想害我?”

    展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我知道这些香粉之所以会出现,绝不是冲你而来的。”

    秦肃秋奇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姜长生对你下毒后便被关了起来,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盗取狼王的幼崽再制成香粉来害你。”

    “那难保不会是别人要害我?”

    “无论是谁,若只是单纯针对你,时间上都不够。你与赤王彼此倾情不过数日,但盗取狼王幼崽一事却绝非一时半刻可为。狼王身在何处?幼崽又在哪里?如何潜入狼群盗取?又如何成事后能完好保全狼群战力?这一切都枉费思量。”展昭抽丝剥茧,细细对秦肃秋分析心中所想。“你的出现不过是个意外,给了那暗中谋划之人更好的契机,将早已备好的幼狼尸骨研磨制粉,神不知鬼不觉送到赤王身边。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你抹了那掺入尸骨的香粉,但因花香掩盖,若非近到一定距离,狼王或是它那伴侣也未必能分辨出自己孩儿的气味。可纵观昨夜狼群做为,分明是早已锁定我们一行。所以,就连最后如何将这祸水引到我们这一行人身上,若没有事先精密的安排部署,都无法完成。”

    秦肃秋越听胆越寒,“你是说这一切都预谋已久?”

    “不错。不但预谋已久,而且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高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去掏狼王的狼窝的。”

    “高手?”

    展昭嘴角微扬,轻笑了下,竟笑得有几许轻蔑。“算是高手吧,不过也是个野心勃勃小鸡肚肠的混球。”

    “你知道这个高手是谁?”秦肃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吧,我猜的。不过展某倒对自己的猜测有那么几分自信。”一向平淡的语气中生出明确的肯定。“如我所料不差,若是设计了这一切的人与当初买通杀手截杀王爷的是同一个。那这高手是谁便也呼之欲出了。”

    秦肃秋茫然了,缓缓摇头道:“恕肃秋愚笨,不是很能听得懂小师叔的弦外之音。”

    展昭展颜一笑,耐心解释道:“既然那香粉不是用来针对你,那便只剩下针对赤王殿下了。毕竟众所周知王爷对你极上心,自会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保护周全。我之所以会认定是同一人设局,理由也很简单。无论是中原见钱眼开的杀手,还是此刻追击复仇的狼王,两者身上都有相通之处——那就是借力打力——那个暗中谋划一切的人一定极缺人手,不然绝不至于先是买通杀手行事,此刻又大费周章迂回曲折地利用狼群。又或者,他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得不如此作为。总而言之,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到底……会是谁呢?”最后一问已成自言自语,展昭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

    倒是秦肃秋闻言气愤不已。“不管那人是谁,都着实可恶。这人手段如此卑劣,分明是想置王爷于死地。”

    置于死地吗?……

    展昭面上缄口不言,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心中莫名感到一阵翻江倒海。虽然他看似理清了思路,却反而越来越猜不透那个暗中谋划者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如果说对方是想置耶律宗徹于死地,那又是如何被姜长生获悉并于危机关头赶到把人救下的?莫非真是巧合不成?若是如此,以此人桩桩件件行事看来,很是算无遗策,又如何会让这种巧合发生?

    从表象看来,姜长生最是可疑,可如果是他,目的为何?他于绝境之下救下赤王,岂不是彻底推翻了置赤王于死地这一说法?但若说不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他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思绪烦烦乱乱,怎样都难以彻底梳理清晰。不过他却有一种预感,他已离这扑朔迷离的真相越来越近。

    又行半柱香,秦肃秋本是侧坐马上,此时人微微蜷起,面露忍耐之色,有意无意去触碰自己脚踝,却因马背颠簸,每每不得其法。展昭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关怀道:“你脚上的伤怎么样?”

    “还好。只是适才被狼群攻击不慎从马上摔下扭到了,暂时无法正常走动罢了。多谢小师叔关心。”秦肃秋感激道。

    展昭面露尴尬之色,忍不住旧事重提。“还是莫要再叫我小师叔了,严格来说我真算不上。当年那位老者并未收我为徒。”

    秦肃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不管师祖当年有没有将小师叔你纳入门下,他既已将平生绝学大半都传授于你,自是说明对你的认可。礼不可废,我等晚辈岂敢僭越,混淆辈分?”

    展昭见说不通,便不再提及。他看秦肃秋眉头紧皱,似痛不堪忍,于是勒缰停马道:“一路颠簸,是对你的脚伤不利,也亏得你一直忍耐至此。眼下,以赤宛的脚程应该已经和狼群拉开一定距离。不如我们一同下马,歇一歇。”

    秦肃秋忙摆手道:“不用了,要是被狼群追上就大事不妙了。莫要因肃秋,连累了你。”

    “不妨事,我也想趁机了结此事。”展昭远眺前路,又环视了番四周地貌,忽然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独特笑容。“这里风景不错,很适合与那狼王谈上一谈。”

    翻身下马,将秦肃秋抱扶下来。秦肃秋正被展昭适才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此刻满面疑问:“小师叔,你说话怎么越来越玄乎了?狼王再有灵智,那也毕竟是猛兽,无法口吐人言,你怎么谈?”

    展昭笑了,“自然是依着我们汉人的礼节,先礼后兵了。”

    随着蜿蜒山路的行进,山林灌木逐渐茂密,狼群数量逐段骤减,待到后来只剩十余头大狼还能勉力跟上狼王与黑狼。虽已遥不见两人身影,但所幸气味尚在,狼王倒也不心急,带领着剩余的狼群匀速前行。

    转过山腰,狼群忽而眼前一亮。原来不远处的一棵沙枣树下竟坐着秦肃秋,只见她愁眉苦脸地捂着脚踝,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显得很是心焦。

    狼群骤然发现目标虽然兴奋,但也只是行走时身体轻触彼此摩擦了几下。相反脚步放得更慢更轻,身子压得更低,良好的军事纪律展现无疑。直到近到只剩三丈不到,黑狼突然一声怒吼,领着剩余的十数头大狼一同扑了过去。

    秦肃秋大惊失色,忙大喊“救命”,不等群狼扑至,她的身子突然腾空飞起,吊在了树枝之间,仔细看去她的腰间竟绑着一根银白软绳,而另一端栓在了远处隐藏树后的赤宛身上。

    白狼王这时自觉察到不对,忙低嗥示警,却已晚了。一道红色身影飞掠而来,在群狼身后猛地一踏,土崩石塌,中间顿时陷落了一片大坑洞,不少大狼猝不及防下全摔了进去。展昭身形不停,巧施连环腿将没掉落的大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纷纷踢落。除了机敏逃回的黑狼,其余群狼一个不落全摔到坑里,顿时哀号不绝。

    不过坑洞虽然够大,却并不深,几头洞内站稳了的大狼忙沿着洞壁想要跳上来。展昭谑谑一笑,突然扬手打出一枚石子射向一侧山体,也不知击中了什么机关,山体上相继滚下数根粗壮的横木,竟把坑洞给盖了起来。这下洞内的大狼们真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黑狼没想到展昭会来这一手,竟把十几个手下给活捉了,于是勃然大怒,猛地朝他震耳欲聋地一声大吼。展昭不理,只假装没听见,径自飞身上树帮秦肃秋解开绳索。解索之时他的手微微顿了下,因为那绳索不是别的,正是当初他被赵祯困在私牢中的天蚕丝。那日白玉堂到来见这好东西于是给顺手牵羊了,临行前不放心又把这天蚕丝硬塞给他。眼下倒是凑巧派上用场了。

    展昭将秦肃秋抱到树上坐好,以彻底杜绝狼袭,这才不疾不徐跳下沙枣树,神色无波无澜地望着仅剩的两狼。

    “狼王,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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