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紫红 >第186章 (一百八十六) 索命
    展昭天亮时分才重新清醒过来。了解了前因后果,得知两位师父为帮他解蛊不惜去闯禁地,他一度沉默异常。

    白玉堂观展昭面容憔悴,眼底泛青,看着忧思极重,叫其好不心疼。遂托住展昭一只腕脖,双手拢上去,同时摩挲着掌心与手背,以此安抚对方脆弱敏感的情绪。

    “好了猫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不管那金蝉的传言是真是假,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为了你,就有一试的必要。擅闯禁地虽有风险,但我师父精通阵法暗器,不居先生也是绝世高手,两人联手就算不成功,起码全身而退不成问题。你就且放宽心,等他们的好消息吧。”

    听白玉堂这么说,展昭焦虑的神情终于一松。“小戚呢?我还想再见见他。”

    “小戚身上伤没好,是偷溜出来看你的,不能久待。现在已经回玫夫人那儿去了。”

    展昭听罢若有所思,眼神忽闪,游移不定。

    “玉堂,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语喃喃,没再说下去。

    “我懂。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猫儿,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其他的不必管,都安心交给我,更信任我一些,可好?”

    不知是白玉堂的宽慰起了作用,还是展昭终于想通,眉间愁绪如云雾消散,为一抹温情笑容取缔。白玉堂见状,连忙接过一旁赵祯趁机端来的汤药喂展昭服下,接着轻手轻脚扶人躺倒,寸步不离守在一旁。

    尽管有白玉堂等人精心照料,展昭仍是一天比一天孱羸虚弱。究其原因跟萧紫桓的报复有莫大关系。自萧紫桓反目,紫婵宫就断了药材供给,后又传出五日后即将举行传位禅让大典,封锁门庭施行宫禁。赤王几次派人试图离宫找药都被对方处心积虑堵回来,摆明想用另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杀人于无形。

    不及三日,展昭已陷入昏迷。更糟的是不居先生与那谦和道人迟迟不归,把白玉堂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万般煎熬,恨不得横剑杀出紫婵宫去。

    好在这日终于等来了小戚的好消息。

    白玉堂是在桃林赴的约——这是紫婵宫连绵数个山头唯一一片桃林。

    如今正值三月,春风尤冷,含苞待放的枝头花骨朵星星点点,白中透亮,犹如后妃鬓颊点缀的珍珠花钿,素雅低调,却又美不胜收。在这一片素白映衬下,林间那袭紫衣被托显得格外耀眼。

    小戚见白玉堂携忿色而来,也不奇怪,苦口婆心劝道:“白大哥你且稍安勿躁,还有两日我便能承宫主之位,届时一定把宫库珍藏的名贵药材都搬出来医治哥。”

    白玉堂恨道:“我只怕猫儿熬不过……。”

    “不会的。”赶紧将藏于袖笼内的药包塞给对方,小戚道:“这是我偷出来的。分量虽然不多,但是应该管用。白大哥你相信我,现在与宫主起冲突绝对不明智,他尚不知两位前辈去闯了禁地,才会处处忌惮。若是此刻你与紫婵宫硬扛,势必暴露这点,万一激起他的杀心,只怕会造成最糟的局面。”

    “我知道你说的有理,可是……。”

    “没有可是。”小戚一改以往的稚嫩,眼神满是无以动摇的强韧。“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只要我继任了宫主之位,我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停顿的片刻,眼睑顺势微垂,遮去半片眸光。

    “就算那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也不可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玉堂忽然觉得小戚此刻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仪感。虽说这样的小戚让他别扭不习惯,但对方话语中的赤诚之意却无虚无罔,令他感动的同时又忍不住欷歔不矣。

    一阵飒风不期而至,冷冽的风刃把刚舒展的柔嫩蓓蕾刮落枝头,在空中绞成碎瓣。有一瞬间,恍如下起皑皑白雪,纷落周身。

    白玉堂弹衣振帩,抖落一身斑皎。抬眼,见小戚后衣领钻进了一片花瓣儿,于是本能探手去取,却在即将捏取花瓣的的瞬间僵了一下。许是觉得自己这举动过于逾矩,白玉堂皱着眉缩回手来,眼神不自在地飘了出去。

    小戚见白玉堂表情有异,遂问:“怎么了?”

    “没什么。”白玉堂淡淡道。

    “那我……回去了。”

    眼见小戚转身即将离开,白玉堂又忍不住叫住他,眼底划过一抹幽色,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什么?”

    “你会保护……我们……。”

    小戚笑了。“自是肺腑之言。”

    “那你恨他吗?”

    白玉堂没有解释自己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但小戚却仿佛听懂了。眸光乍灭,黯淡无彩。须臾,小戚昂起头来,露出一个极其古怪又复杂的笑容。

    “他是我爹,我怎会恨他?我只是想让他认同我,像对紫瑾那样,认同我这个儿子。”

    白玉堂闻言陷入沉默,良久,才扯出一个笑容。

    “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同一时间,留待展昭屋中的赵祯眉头没有一刻舒展过。

    他不知今天是怎么了,低调做人良久的可汗耶律宗释突然就带人过来闹事。许是知道两日后小戚继任紫婵宫宫主之位,赤王临位新任可汗也将成为板上钉钉的事,那群人不禁开始展露最后的疯狂。

    门外的叫嚣声烦不胜烦,耶律宗徹担忧波及展昭,独自一人出门应对去了。眼见耶律宗徹不知侃侃而谈说了什么,终是引着可汗一众人离了院落,渐行渐远。耶律宗真不放心兄弟阋墙,悄悄从后面翻墙跑去搬救兵了,留下半大的儿子查刺摇摇摆摆跑过来扑住赵祯裤腿讨要抱抱。

    赵祯无奈,抱起奶娃子,一边想找昆姝姐弟代为照顾查刺,一边又怕展昭身边离了人出点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有宫人提着一个食盒进了屋,言是小戚命他偷偷送过来的。说完,不等赵祯反应,人已麻溜离开了。

    赵祯困惑地打开一看,里面竟放了一盅汤药。嗅了嗅,药香浓郁,隐隐还有人参味道飘出,似是滋补佳品。

    赵祯大喜,不疑有他,一手抱娃,一手端药来到展昭床边。他先将查刺放坐到床内侧,自己则单手托起展昭,让他半靠在自己胸前,随后小心翼翼端着盅一勺一勺把汤药喂入展昭口中。

    哪知方喂了半盅,展昭身子猛然一搐,歪头就是一口腥血呕出。

    赵祯大惊失色,赶紧将人放下,大声疾呼展昭姓名,却惊觉人已没了气息。

    吓得跌坐在地,药盅失手摔得粉碎。赵祯尤不敢信,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展护卫怎么会死?不会的,不会的。”

    屋门边适时响起嗤笑声,一个不甚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是……可汗身边的辛夷?”赵祯端详良久才认出来。震惊望向摔碎的药盅,顿时恍然。“是你设计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祯愤怒地冲向辛夷,却被对方一掌挥开,扑倒在地。

    “为什么?问得好。肃秋能死,凭什么他展昭就不能死?”辛夷毫无感情地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笑容要多残酷就有多残酷。“我早说过的,会来向你索命。如今欠我的这条命,展昭,你终是还上了。”

    辛夷低首端详自己的手掌,随后扭头望向赵祯。“虽然不能手刃仇人有些许遗憾,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慢慢抽出腰间的弯刀,眼中尽是大仇得报后的快感。“展昭,你虽然死了,可我还不能放过你。你不会明白肃秋的死对我来说有多痛,这种痛只有亲手将你大卸八块才能泄我心头之忿。”

    说罢便是一刀向展昭颈项砍去,快到赵祯完全扑救不及。可如此快的一刀偏偏被一柄长剑挡住了。这长剑是从床底诡异伸出的,堪堪挡住弯刀的刀刃不让之再落半分。与此同时赵祯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条白绳抛向床底,躲在床底的温岭接了,贴地倒飞而出,将辛夷的腿脚捆了个猝不及防。

    辛夷挥刀向下,哪想那白绳不为所动,连半个豁口都不现。原来这白绳不是旁的,正是当初被展昭带来契丹的天蚕丝。别说寻常兵器劈砍不断,就算神兵也未必能立寸功。辛夷还待抗争,被赵祯见机以绳索锁住双手,夺下兵刃,与此同时温岭也配合默契,两人联手,很快将辛夷捆了个结实。

    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瞧着床上浑然不觉的查刺撅着屁股一拱一拱爬到展昭脑袋边,用短胖的手指沾了点展昭唇边的“血”然后塞入嘴里,笑靥如花地直呼“甜”。辛夷若这时还不知自己中计,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眼见展昭安然无恙睁眼坐起,眼见其尴尬地躲避查刺几乎趴上来试图舔“血”的举动,眼见他向自己望来复杂又坚定的一眼,辛夷只觉全身血液降到冰点。

    “你布局引我入瓮?”

    展昭淡淡道:“彼此彼此。展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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