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汤池中他只是逗了逗她,并未行那云雨之欢,或许还顾念着她就是半条命的人。
“头发干了再睡,不然会头痛。”薛鉴倚着窗边,手里玩着湿润的头发。
“我不能留在临池阁,洪姑娘的鞭子看起来厉害得很。”舒姝柔着嗓子,懒懒的眯着眼睛。
薛鉴摸着枕在腿上的小脑袋,眼帘低垂:“那便留在这边吧,玉芯就是个小孩子,有时候会冲动。”
“小孩子?”舒姝知道,洪玉芯比自己小了没多少,“今日的架势,我看洪姑娘分明就是去捉我的。”
“哈哈,捉你?”薛鉴笑,“那你怕吗?”
“我不怕会躲到这里来?还骂着狐狸精,哎!”舒姝噘着嘴叹气。
“觉得委屈?”
“不敢,就是前有中毒,这厢还要躲着洪姑娘,总觉得心力交瘁。”舒姝说得小声。
薛鉴看着精致恬静的脸:“明日回京吧。”
舒姝嗯了声,脸儿轻轻蹭了男人的腿,就听见头顶一声轻笑。他终于答应放她回去了,不容易。
“要走了,不起来送送本王?”
“是,这就起来。”
舒姝支起身子,被薛鉴制止,手轻轻拍了她的肩头:“躺着吧,赶紧把自己养好了。”
眼见薛鉴站起,扫了衣袍,转身想离去,舒姝伸手扯住人的袖子,一双眼睛水亮清澈:“我真的可以去天牢?”
“可以。”
留下两个字,薛鉴头也未回的离去,直到关门声响起,舒姝才回过神来。他说是可以就一定可以,只是未说何时?
幽幽叹了口气,她躺回床上,看天色应该是晚上了,好像有隐约的鼓乐声,又是西域歌舞吗?这位献王殿下真是艳福不浅,洪家的宝贝小女儿,还有那群西域舞娘……
翌日,天气越发寒冷,一辆青帷马车离开别院,沿着官道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舒姝在车厢里换上自己的衣裙,那条狐皮毯子搭在腿上。听着吱嘎的车轮声,她摸了下身边鼓鼓囊囊的包袱。
嗒嗒嗒的马蹄声渐近,最后停在马车边上,一道清隽的声音响起。
“车里是何人?”
舒姝秀眉一拧,陆泽封为什么会追上来?
只听车夫回了句:“回大人,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别的不知道。”
陆泽封拽了拽手中马缰,高大的骏马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他炯炯的目光盯着那张门帘,手指蜷了下。
“车中主人,可否讨口水?”
舒姝看了眼身边的水囊,嘴角弯起一抹冰冷的笑,并未说话。她可不会给陆泽封水喝,管他是真渴还是假渴,硬说要给的话,她更想递出一碗毒药给他。
“可有人?”陆泽封又问,他的手甚至想去掀帘子。
只是不待他动手,门帘被人自里面掀开,一个女子探身出来。
明岚面无表情看着来人:“陆指挥使,您要的水。”
“多谢。”陆泽封接过水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看向明岚身后,只是什么也看不到。
恰巧,车厢内响起一点动静,那是小铃儿的轻微脆响,西域舞娘身上的那种。
陆泽封攥着水囊的手紧了紧,原来是西域女子吗?那个身影不是她?
“继续赶路。”明岚对马夫道了声,便放了帘子坐回车中。
马车继续前行,四周一片荒芜,路边的田地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机。
舒姝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单调的景色,寒风吹红了她的小鼻尖。
“明岚,能问问你关于齐仲安的事吗?”她声音很轻。
良久,明岚道:“那日把他送回去,交到齐家人手里的时候,他是昏迷的。”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舒姝又问,她不能去齐家探望,眼前可以问问明岚。
“那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把人送回齐家。”明岚冷冰冰说着,眼神不带一丝波澜。
舒姝收回手,齐家那边没有什么动静,那就说明齐仲安没有事,只希望人能赶紧好起来。他是个做学问的人,不应该牵扯进朝堂争斗。
终于回到京城,寒风中,为了生计奔波的商贩吆喝声,酒楼中飘出的菜香气。
宁安巷,老槐树光秃的枝丫探出墙外,舒姝肩上搭了一个包袱,伸手叩响了门坏。
她叮嘱过,就算是白日里,也要拴着门,任何时候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吱嘎”,大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只眼睛戒备的看出来,随即是一声欢快的叫声,门哐当一下就打开了。
“回来了,家里都还好?”
“都好,小公子也好了,整日嚷嚷着要去找你。”念巧道。
动静招来了许嬷嬷,她也迎了上来,相比念巧,她就细心很多,盯着舒姝打量,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儿都瘦了一圈。”
“天太冷,一不小心就着了凉,咳咳……”舒姝抬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这里风大,赶紧进屋去。”许嬷嬷转身去栓了院门。
舒姝往正屋走,突然蹿出一个小身影,直接扑在她身上。
“姑姑。”舒询小小的脸儿扬起,甜甜地叫着。
“询哥儿。”舒姝蹲下,双手揉着软乎乎的脸蛋儿,心中所有的不愉烟消云散。
“姑姑,进屋用膳了。”舒询把小手送到舒姝的掌心。
“乖。”
正屋,姜晴娘的精神比起前几天好多了,大概是因为儿子好起来了,终于放下心事。
桌上摆了两盘菜,舒姝碗中被夹了不少菜,虽然不如薛鉴那边的精致,但是她吃得舒心。
舒询吃过了,便跟着念巧去了厢屋玩耍,正屋只留下两姑嫂。
“安清师太可还好?”姜晴娘又夹了些菜送过去,“你走了之后,我老觉得不安,心神不宁的。”
舒姝笑:“嫂嫂总是爱担心事,我这不是好好地。安清师太也好,你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担心了,便也就提前回来了。”
“方外之人,放却一切,挺好的。”姜晴娘点头。
“家里没什么事吧?”舒姝问。
“没事,隔壁于婶子还过来看过询哥儿,怎的听她说起茶铺的事了,你想盘下来?”姜晴娘放下饭碗。
舒姝点头:“嫂子觉得怎么样?那茶坊地角是不错。”
“咱家全是女人,之前也未做过买卖,总觉得不太行。”姜晴娘摇摇头,看着门帘叹气,“什么都不懂,世道又乱,遇到歹人怎么办?”
“就算不易,也得试过才知道啊。”舒姝知道嫂子的性格,有些软弱,凡事都不太敢去做。
“你忘了咱刚搬来的时候?那些人坏的要命,欺负咱姑嫂俩,有的甚至夜里想爬墙进来,幸亏念巧胆子大……”姜晴娘继续劝着,“到时候开了茶坊,再有人来搞事,真的没人帮咱啊。”
“嫂嫂,咱们已经回不去了,以后的路要打算的。不说别的,询哥儿呢?”舒姝放下筷子,“他现在小,天长日久长大了,难道就让他看这一方小院子,不知道外面的天地?”
姜晴娘张嘴,却没说出话,儿子的以后她如何没想过?
“眼下咱盘下那铺子,不指望的能挣银两,权当积攒点经验,以后离了京城,咱也会点谋生的营生啊?”舒姝道,“也让询儿学习一些东西,知道些外面的事。”
“可是得有本金,这是说干就能干的?”姜晴娘还是觉得不太行。
“本金的话,嫂嫂的堂姐姜夫人那儿不是有吗?她拿了你院子的租金还未还过来呢。”
“她?不妥。”姜晴娘摆手,“她的性子我知道,进了她荷包里的,断然不会再拿出来,更何况,到底是亲戚,哪好真的撕破脸?”
一听这话,舒姝有些哭笑不得,那姜氏都敢打上门来抢院子,这个大嫂还念及亲戚情分?
“嫂嫂,这不单单是为了询哥儿,还是为了爹。”
“公公?”姜晴娘眼中蓄满了泪,手里抬起一方香帕拭着眼角,“人也不知道在牢里怎么样了?”
“怎么又哭起来了?”舒姝晃晃嫂子的手,“你先听我说啊。”
“嗯,姝姝你讲。”姜晴娘吸了吸鼻子。
“咱在外面担心爹,他在里面也定然挂记咱们。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整日躲在家中怕这怕那,他可不是会更担心?”
“你的意思是,公公知道咱们在外面有个营生干,会放心些?”姜晴娘皱着眉头。
“是呀,让爹知道,咱在外面可以照顾好自己,过得不坏。”舒姝点头。
“你说得对,只是我堂姐那儿……”姜晴娘为难的叹气。
舒姝知道嫂子面皮薄,便笑道:“改日我去找姜夫人就好了,嫂嫂在家带好询哥儿。”
姜晴娘终于点头,尽管眼中还是浓浓的不确定。
“姑娘,”许嬷嬷走进屋来,“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舒姝站起来,整理了衣裙。
她知道如果是那些打歪主意的人,许嬷嬷断然不会进来叫她的,如此想着,那么来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