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她，姬烨淡淡道：“去见一个人。”
自说出那些话之后，姬烨一直兴致不高，连不羁的模样都懒得假装，眸光深邃悠远，像在看着很远的远方，又像什么都没有看。
被他的情绪感染，付疏心中也不由肃然。
飞行器行足足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飞到火鸾国境内的朱雀山。
这是付疏第一次来火鸾国，还没体会到民土风情，就被带到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跋山涉水。
朱雀山作为曾经的天梯，像擎天柱那般，极高且边缘极陡，一眼望不到头。
其上草木茂密，飞行器根本不能行于其间，必须徒步而行。
付疏看姬烨的神色，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完全不像在山脚或者半山腰上的样子，很显然在山顶。
“有传言称，火鸾国朱雀山乃通往仙家的仙门，其上住着守护仙门的天源老人。”付疏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书，好奇发问：“六皇子掌控火鸾国的大半江山，可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姬烨看向山顶，语气平淡却笃定：“是真的。”
面对未知的事情，付疏本能地感到紧张，她问这话原是想聊些轻松的话题，让气氛不那么沉闷，没想到姬烨竟然给了确定的答案。
她挑眉：“六皇子为何如此笃定？”
看着姬烨一往无前的模样，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张嘴：“你要带我见的人……就是天源老人么？”
姬烨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
可即便他没有开口，付疏也在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不知为何，原本还不觉得害怕的付疏，心中突然升起了恐惧，她甚至想就这么落荒而逃，可理智制止了她逃跑的脚步。
两人沉默着缓缓而行，姬烨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朱雀山顶，不仅住着天源老人，还有他的徒弟们。天源老人本就是半仙，不死不灭，终日守着仙门，每年只有七日的时间可以离开，这七日，全都被他用来收徒，你可知为何？”
摇了摇头，付疏道：“不知。”
“因为仙人们交给他了一个任务。”姬烨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每一方天地都有它的天道法则，它们通过天梯相连，上界负责维持下界的天道法则，下界的修士们到达一定修为，就可以通过天梯进入上界，即我们说的成仙成神。”
这是付疏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却奇迹般地并不觉得难以理解，就好像冥冥之中早就知道似的。
“朱雀山便是霓喻大陆通往上界的天梯，掌管霓喻的神兽是凤凰。”
付疏恍然大悟：“难怪各个国家，多是以凤凰后代命名，青鸾、大风、彩凤……”
听她这么说，姬烨眼中带了点笑意，继续说道：“可有一天，凤凰陨落，上届没有派来新的管理者维护天道法则，霓喻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灵气混沌，变成吞噬了修士的凶煞之气。”
付疏不禁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几万年前吧。”姬烨仰头看天，山风吹起他墨黑的长发，整个人美得像画一般，飘飘欲仙。
“幸运的是，凤凰陨落前留下了两颗蛋，把这它们熔炼后祭入天道大阵，便可维护天道法则。”姬烨低低地笑出声来：“可谁知那两颗蛋生来便有灵识，知道自己会魂飞魄散，竟然偷偷跑掉，落入了凡间，投胎成人。”
“然后呢？”付疏听得入迷，见他停顿，连忙问道。
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姬烨眸色温柔，揉了揉她的脑袋：“到了。”
眼前是在云层掩映间的山峰，两根白玉柱直耸云霄，衬得中央的白玉门气势威严。
门前站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童，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袍，看到姬烨，齐齐地躬身行礼：“师兄，你回来了。”
听到他们的称呼，付疏挑眉，难怪姬烨如此明了朱雀山上的事，原来他就是天源老人收来的徒弟之一。
跟在他后面通过门口的结界，付疏总算见识到了仙境是什么样子。
云雾缭绕的仙山上，草木错落有致，漫山遍野的灵植灵药无人采摘，穿白衣的小童们飞来飞去，在树上摘着灵果，看起来一派和乐。
见到他二人进门，小童们纷纷落到地上，整齐划一地打招呼：“师兄，你回来了。”
姬烨点头示意，问其中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师父呢？”
那小童笑容可爱：“回师兄，师父正在测雨。他知道你今日回来，已在闻音阁备好茶点。”
“嗯。”姬烨点点头，带付疏到了闻音阁。
闻音阁和圣林书院里的正堂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更为雅致些，桌子上果然摆着茶点，茶水还冒着热气。
两人坐在对面等候，无聊之时，付疏正想让姬烨把故事讲下去，却见他突然站了起来。
没多久，一道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发须皆白，清瘦矍铄，面目和蔼可亲，气质与黎深有些像，却比他更多了分无欲无求的缥缈。
“师父。”姬烨恭敬地说。
这大概是付疏看到过的，他最乖巧的样子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没有过分亲昵，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而后把目光转向付疏，眼中难得带着些笑意，语气甚至带着些熟稔：“你来了。”
若眼前是其他人，付疏定会以为他是认错人了，可这是能勘破天机的天源老人，不可能做出这种傻事。
不知缘由的她也只能行晚辈礼：“晚辈见过天源老人，冒昧叨扰，请前辈见谅。”
“无碍，坐吧。”天源老人淡笑着受她一礼，坐到了主位之上。
付疏和姬烨也坐在刚才的位置，等这位半仙吩咐。
“都和她说了吧？”天源看向姬烨。
轻轻垂眸，姬烨恭敬回答：“说了一些，她还不知自己是谁。”
“既如此，便由老夫来说吧。”天源看向付疏，淡然开口：“凤凰神陨落前告诉老夫看管好两颗凤凰蛋，可那时老夫年幼，并不知道凤凰蛋已经生了灵识，便未曾多加防范，让他们逃到了凡间，投胎成人。可没有了它们，霓喻便会天下大乱，重新陷入混沌，为此，老夫只能在仙门闭合的七日里，下凡寻找投胎成人的凤凰蛋。”
抿抿唇，付疏目光闪烁：“可姬烨说，您下凡是为了收徒……”
“天道混乱之事不能公之于众，会引起恐慌，老夫也是不得已，才以收徒的名义下凡。”天源道。
“所以说，两颗凤凰蛋的转世，便在您的众多徒弟之中？”付疏直勾勾地看向天源，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这哪里是什么仙境？分明是屠宰场，里面全都是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的待宰羔羊。
她看向姬烨，如此完美的姬烨，竟然也在这些羔羊中。
可天源接下来的话让她明白，羔羊，又何止姬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