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
随着那道身影的出现，周围的星点白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静心峰的梅院。
姜黎正坐下院中的梅花树下，手里捧了本书看的认真。
偶有几片花瓣落在他发间，摇光君却没有察觉，为他清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温和。
“师尊！”
沉渊没忍住上前，可姜黎却没有抬头，似是没有感应到他的存在。
沉渊伸手试探着从姜黎眼前划过，他这才明白，师尊的梦里无他，自然是看不见的。
小黑龙有些伤心。
就在这时，一道震天吼声从不远处传来，姜黎当即合上书站起出门了。
沉渊脸色有些低沉，这道吼声他太熟悉了，如果没有猜错，发出吼声的地方应该是竹院。
姜黎的梦境，视角自然是跟着姜黎转的。
沉渊眨眼过后，地点便转移到了竹院。
他看见一条巨大黑龙，尾巴扫过那一排竹屋，一个原本温馨的小院瞬间化为乌有。
那巨龙露着一口森森利牙，嘴里还叼了个身穿逍遥宗校服的弟子，它目露红色凶光，显然已经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不，不是这样的。
那天他分明没有伤人，师尊的梦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师尊！救我。”
巨龙口中的人忽然发出的求救声，沉渊这才发现，那人竟是弓牛。
不等姜黎出手，下一刻，那巨龙便仰着脑袋将弓牛整个人吞进嘴里，还能隐约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咀嚼声。
弓牛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声。
“畜生！”姜黎挥剑刺向巨龙，向来冰冷的脸上竟然多了层怒气，“残杀同门，为师今天就要斩了你，以儆效尤。”
姜黎面上的表情太过决绝，沉渊一时间甚至忘记这是在梦里，他连忙冲上去解释。
“师尊，不是这样的，您听徒儿解释。”
可姜黎却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决绝的剑刺进了巨龙的右眼。
巨龙当即发出一道惨烈的怒吼声，下一刻，它化身为了一个满身血污的黑衣青年。
沉渊觉得这场景有些魔幻，他在师尊的梦里，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可这究竟是真正的自己，还是只是师尊眼中的自己？
“沉渊，你可知罪？”
血从眼睛里大量流出，顺着脸颊低落在地上，又混进泥土中，形成了一种脏污的颜色。
沉渊抬眸，另一只完好的眼竟是入魔的血红，他双手收成爪状，里面渐渐凝聚出魔气。
“师尊，难道天生为龙、为魔，是错吗？”
“冥顽不灵！本为恶龙，为师勉强可以绕你一命，但如今你既已堕魔，无论如何，都只有一个下场——灰飞烟灭。”
话音刚落，只见姜黎提剑冲向沉渊，而沉渊掌心也凝聚了足够的魔气，想要拼命与之抗衡。
然而，摇光君虽说还未经历渡劫期天劫，但他本身修为已经深不可测，沉渊与他对上，即使拼尽全力，也只是以卵击石而已。
于是沉渊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看见自己再次被师尊一剑穿心。
上一世，他临死前被师尊所杀，心中只有恨意。
可现在，他只想问问师尊，为什么……要骗他？
时间、空间都在这一刻禁止。
沉渊恍然回神，发现姜黎的梦境开始坍塌，梦中的人和物都再次化作星光消散，而他也重回到了虚无。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还是极夜之色。
沉渊感觉到自己脸颊上一片湿濡，伸手摸了下才发现那是眼泪。
他转过脑袋看向姜黎，对方睡得宁静安然，即使做那样的梦，也对师尊毫无影响吗？
沉渊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却忽然感到腰间被某个坚硬的东西硌到。
他伸手从腰下将东西摸了出来，黑色的手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却仍然散发着带有质感的光泽。
封印灵力。
闻人肆的话就像是在沉渊的心里撒下了一颗种子，直到现在，大梦初醒，那颗种子发芽了，并且很快将长出荆棘的藤蔓，将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包裹的密不透风。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姜黎便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原主修炼的是无情道，大道无情，万物不能入心，无心便无梦。
可今夜，他却入梦了。
只是那梦显然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呵！
姜黎冷哼一声，拔剑划破天际，那梦境便开始一块一块碎裂了，最终，姜黎强行从梦中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色的帷帐，耳边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师尊，你醒了。”
沉渊的声音低沉暗哑，并且夹杂了一丝隐秘的兴奋。
姜黎看了眼窗外，还是深夜。
“安之，不睡吗？”
沉渊侧身躺着，手肘支起脑袋，专注地看着姜黎。
“不想睡，师尊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姜黎有些诧异，不过等他仔细去瞧沉渊时，才发现仅仅过了不到一天，对方身上的魔气似乎又重了些。
“安之你……”姜黎当即支起身子，却敏锐地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两样东西。
他抬起双手，修长白皙的腕上多了两个黑色手环，质感冰凉，看上去极为普通，但——
姜黎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安之，这是怎么回事？”
沉渊干脆盘腿直坐在床上，他眯着眼睛歪头笑道：“师尊刚才做梦了？梦见什么了？”
分明是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从心里发寒。
“你竟然用魔族的东西封印为师的灵力。”姜黎举起右手，冷眼怒叱道：“沉渊，谁给你的狗胆？”
沉渊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但转而他又扬起了更为灿烂的笑。
“师尊说什么呢？”沉渊摸得姜黎腕上的手环，喃喃道：“徒儿怎么会封印师尊的灵力，只是这黑色与师尊的皮肤相衬极了，师尊不觉得不漂亮吗？”
姜黎冷声道：“漂亮？不如你自己带上试试！”
沉渊的手从姜黎腕上移到了他的脸上，掌心下细腻的皮肤摸起来舒服极了。
“师尊，徒儿这么相信您，可您却动不动就要杀我，徒儿只能将你锁起来带回魔族了。”
“你说什么？”姜黎不可置信：“你要回魔族！混账东西。”
沉渊失笑：“师尊果然是读书人，骂人的时候来回只有这么几个词，可惜我已经决定回魔族了。”
姜黎难得有些着急，他试着运行以内灵力，可也不知这魔物是从哪里得来的，以他大乘巅峰的实力，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挣脱。
“师尊就别白费力气了。”沉渊忽抓住姜黎手腕说：“难道您一直没有发现吗？我堕魔不是因为被黑袍的魔气侵染，而是因为我体内本身就有一半魔族之血，师尊……你我仙魔殊途，徒儿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法将您带回魔族。”
“你……”姜黎气结，一时半会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张口只会骂道：“畜生！”
“对，我是畜生，但那都是被那个伪君子给逼得。”沉渊身上的魔气越来越盛，他道：“不过我还得感谢师尊，龙血与魔血不能相融，若不是师尊为徒儿封住体内龙血，徒儿还没法施展魔力呢！”
姜黎怒目咬牙道：“我真是后悔——”
沉渊嘴角僵住，自行放弃了与魔抵抗，他体内的魔气似乎流窜的更快了，血脉觉醒，与之伴随的不仅仅是修为的增长，魔族的本性似乎也在他体内慢慢觉醒。
嗜血、疯狂、重欲——
所有陌生的情绪都在他体内肆意增长。
“师尊！”沉渊的手摸上姜黎脖颈轻蹭了下，他赤红的眸中带了些痛苦，却仍旧温柔地看着姜黎，他说：“别怕！我不会伤害您。”
下一刻，沉渊的手便偏移了几寸，而后指尖微微用力。
姜黎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臭小子，年轻人不讲武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