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攻玉 >第97章 第 97 章
    太子孝顺惯了,再不好意思也只能恭谨听着。

    说来奇怪,有些人哪怕日日相见,也不见得会多加留意,杜庭兰他才见三次,却次次在心里留下了深浓的影子,如今听着阿娘说到议亲一事,那道窈窕的身影,止不住在他心房里轻轻摇曳起来,这陌生的悸动感困扰着他,一方面让他眉眼愈发温柔,一方面又让他无所适从,趁宫女给阿娘送茶盏的当口,他转脸冲蔺承佑使了个眼色。

    蔺承佑一本正经聆听着皇后的教诲,面上比太子装得还认真,察觉太子的眼风,他不动神色在案下用胳膊肘轻怼了太子一下,暗道:伯母最热衷于给人说亲,自从去年静怡出降后,已经好久没大展拳脚了,这才刚开始,且受着吧。

    好在宫人过来说倚霞轩的午膳已经备好,几位大臣的夫人皆已入席,就等着皇后驾临了,刘冰玉才放兄弟俩一马。

    翌日,帝后及众大臣启程下山。

    次日天刚亮,朝廷的旨意就颁布下来了。

    香象书院最终定于二十五日开学,旨意上同时还公布了书院院长、女官、以及第一批入学的八十名学生名单,除了那日同上骊山的那批,又添了不少朝中官员和外地节度使的千金。

    当年的云隐书院院长一职是由卢国公夫人担任,目下卢国公夫人年事已高难以再分神管理冗杂的书院事务,所以这回香象书院开学,院长只能另拟人选。

    商议到最后,定下了两位院长。

    皇后人在宫中,遥领书院院长一职。

    副院长则由国子监祭酒刘文昌的夫人担任。

    刘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早年也是长安有名的女才子,年轻时锦心绣口,年长后更是德高望重,消息一公布,朝野内外均表示钦服。

    此外,书院里还设了司律、司德、司读、司行四位女官,女官名单由皇后亲自遴选,考察了好些时日,确保个个都德才兼备。

    四位女官中,有三位是长安衣缨世族的后裔,还有一位是洛阳大儒简文清的独女,四位女官年龄从二十到四十不等,全都是立志终身不嫁的大才女。

    传旨的宫人又说,学生们必须在家准备好行装和笔墨,开学那日,将由礼部尚书及书院两位院长主持鼓箧之礼(注1),行礼过后,学生们还需当场缴纳束脩,当然,这束脩的定额仅是每人三匹绢,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收个费。

    旨意一传到滕府,满府的人都忙碌起来。

    此前程伯就将书院一应事项都打听好了,知道书院管理严格,娘子入学后一月才能回来一次,唯恐小主人在书院里过得不顺意,便亲自跑到潭上月来指挥春绒等人准备行装。

    这一整日,潭上月喧闹不已,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着打点滕玉意的箱箧。

    滕玉意自己也没闲着,跑到厨司让厨娘把模具拿出来,净了手亲自揉面团。

    进了书院这鲜花糕就做不成了,趁今日做好了,正好赶在开学之前送到青云观去。

    小主人都上手了,厨司里的人自是丝毫不敢慢怠,满屋子的人都在旁候立,不是帮着递石蜜,就是帮着剪花瓣。

    骊山上带下来的玫瑰花瓣远不够用,一大半花朵是碧螺带着小丫鬟们在府里临时剪的。

    滕玉意先用玫瑰汁子将面团揉成淡粉色,再将花瓣与石蜜调在一起,同时在馅料里掺入甜软的果脯,末了尝了尝馅料,绝胜和弃智跟她一样爱吃甜的,蔺承佑却口味清淡,所以一份馅料甜一些,另一份馅料淡些。

    随后她细细把面团捏成一朵一朵玫瑰花的形状。

    这是极为精细的活计,一做就做到了下午,最终做出八屉子面团,每一朵都惟妙惟肖,滕玉意左看右看,自己感觉非常满意,兴致勃勃让厨娘们把面团收到厨架上,吩咐明早再上屉蒸。

    第二日这点心还没送走,青云观的帖子就送来了。

    帖子是绝圣和弃智写的,说他们有要事要同滕玉意商量,请滕玉意即刻到东市的明月楼一叙。

    程伯有些费解:“明月楼是一家专做江南菜的菜馆,历来只款待豪绅巨贾,菜价可谓不菲,两位小道长这是——”

    言下之意,以绝圣和弃智的做派,绝不可能约滕玉意在那种地方见面。

    滕玉意百无聊赖用小银匙舀着碗里的乳酪鲜樱,这帖子哪是绝圣弃智写的,绝对是出自蔺承佑之手,想来那厉鬼有着落了,便慢条斯理道:“小道长抠门归抠门,待人却很周到,难得约我这样的好朋友出门,就不能大方一次嘛,事不宜迟,帮我备马吧。”

    程伯仍有些疑惑的样子,滕玉意却忙着让春绒找出男子的锦袍和幞头,一番装束后,又让端福去易容。

    待到主仆都换了相貌,就将那几盒鲜花糕交给端福捧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去了东市。

    到了明月楼门口,一望就知道程伯为何不信绝圣和弃智会选在此处碰面了,因为这酒楼实在是贵盛至极,光是楼面窗屉上的银镂朱漆就比别家考究不少。

    奇怪偌大一座酒楼,门外几乎没客人,滕玉意入店打听小道士,店家像是等候多时了,竟亲自迎出来道:“是王公子吧?

    快随小人上楼。”

    然而到了二楼雅室,却没看到绝圣和弃智的影子。

    店家热络地端茶送点心:“王公子在此稍等,两位小道长还在路上。”

    滕玉意只好先坐下了。

    蔺承佑在大理寺忙。

    那日大隐寺和各家道观接到尺廓出现的消息,立刻在城中四处巡逻,巡视一番并未发现尺廓的迹象,看来尺廓还未潜入城中,碍于此物来去无踪,众僧道仍连夜在城外设置阵眼,清虚子一从山上下来,就赶到城外亲自坐镇指挥此事。

    相比僧道们的忙碌,大理寺这几日却极为清闲。

    不知是不是巧合,自打皓月散人伏法,各州县已经好些日子没呈送案子来了,同僚们手里只有一些往日积压的案子,严司直和蔺承佑这等一贯办案利索的,手头就更清闲了。

    从骊山下来这晚,蔺承佑先是帮着师公布阵,次日一早又让绝圣和弃智给滕玉意发帖子,看看天色还早,想想手头那几桩案子还有不少疑点,就纵马到了大理寺。

    严司直每日都是到得最早的那个,今日也不例外,蔺承佑进办事阁时,严司直正端端正正坐在轩窗边整理几桩旧案的案呈。

    蔺承佑对严司直的勤勉早就见怪不怪了,笑道:“严大哥。”

    严司直搁下笔:“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同蔺评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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