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了死对头的女儿》

    窗外的云层低压压的,从午后开始就有棉絮般的小雪飘飘扬扬,更显得阴郁笼罩。

    云徽呆呆地坐在偌大的铜镜前,盯着镜子里那张稚嫩的孩童的脸,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具身体今年八岁,父亲是当今皇帝,母亲是最受宠爱的宛贵妃。

    可是,在不久前,她还是当今皇帝的王皇后,出身名门望族的王家。

    只因被人陷害在妃嫔的羹汤中下了避子散,所以被皇帝废去后位,打入冷宫,随后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绞死,一命呜呼。

    一朝重生,她发现王皇后还是活得好好的,时间也还没到皇后被废的时候,可是那个王皇后的躯壳里却已经不是她的意识了。

    她如今是宛贵妃的女儿,云徽。

    而宛贵妃,是她前世最大的死对头。

    重生成了死对头的女儿,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云徽基本可以确定,如今王皇后的行为思想跟前世的她是一模一样的。

    前天,云徽故意在毓灵湖边玩耍,王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起了歹心,将云徽推入湖中,隆冬腊月里,害得云徽差点冻死。这跟前世云徽落水的时间和行为完全吻合。

    王皇后得知之后,训斥李嬷嬷,声色俱厉的言语,也跟前世的情景别无二致。倒不是王皇后有多好心,而是李嬷嬷的行为过于拙劣,若真出了事,只怕引起皇帝的疑心,吃不了兜着走。

    前世的她,跟宛贵妃斗智斗勇,斗到最后,两人一个先疯后死,一个先废后死,谁都没有好下场,反而是宫中默默无闻的刘淑仪,一步登天,成了皇后,跟皇帝白头偕老。

    说到底,王皇后跟宛贵妃,都是皇帝平衡朝局的棋子,一个给后位,一个给宠爱,让她们成为众矢之的,让她们撕得你死我活,然后再一网打尽。

    最终,却是那个不争不抢、躲在人群背后的女人,才是皇帝的心头肉。

    想到刘淑仪那张恬淡如菊的脸,皇帝那精明阴狠的眼神,她心中就忍不住血气上涌。

    她王家倾尽全力,在五年前的夺嫡之争中力拥当初还是九皇子的皇帝上位,这场斗争中,她的一个堂哥,以及她自己的亲哥哥命丧黄泉,他们王家用鲜血换来的后位、尊荣,凭什么就这样一朝俱灭,全家落得悲凉下场?

    在后位上的这十年,皇帝宠爱宛贵妃,扶持宛家,不断打压王家,她都忍了,可是最后呢?他为了他心爱的女人,连她的后位都要褫夺,连她全家人的性命,都不肯放过!

    帝王之心,何其冷酷!

    垂珠从外殿进来,便看见一个八岁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死死地掐着手中的玉篦,眼神沉沉的,十分可怖。

    垂珠讶异,轻声唤道,“公主。”

    女孩听见声音,骤然转过神来,低下眼眸,敛去满脸的戾气。

    是了,她如今是公主,云徽。

    重来一世,她不能再让所有的事情重演。

    再抬头时,一双乌金珠子一样明亮的眸子,单纯无邪,声音又格外清脆,“垂珠姐姐!”

    垂珠疑心刚刚是自己恍惚了,松了口气,笑道:“公主的风寒还没好全,怎能坐在风口处呢?等会儿冻坏了可怎么好?”

    说着,她连忙扯过狐皮袄子,把云徽拢得严严实实的,又朝着她冰冷的掌心里哈了几口热气。

    “母妃呢?”

    垂珠只当她是小孩子想要找娘亲了,便抱着她哄道:“公主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娘娘就回来了。”

    云徽挣脱她的怀抱,“母妃还跪在父皇寝殿前么?”

    小公主的眼神分明很清澈,也又似乎深不见底,没有笑容的粉颊上,隐隐显出几分长公主的气势。

    垂珠来不及细思小公主是怎么知道宛贵妃如今正跪在承胤殿前的,继续哄道:“公主,娘娘在为您被推入湖中的事讨个公道,您乖,不能去打扰娘娘。”

    云徽知道,她现在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她们都拿她哄着,她也不跟她们绕弯了。

    “带我去见母妃。”

    “公主……”

    “带路。除非你是不想在祁熹宫当差了。”

    垂珠一听这话,吓得立即跪下,“公主,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带公主过去。”

    越到傍晚,越是天色郁郁。阴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承胤殿前的地上,已有一层薄薄的雪,宛贵妃跪了许久,这会儿脸颊被冻得通红。

    垂珠等几个奴才簇拥着云徽过来,宛贵妃远远地瞧见了,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这几个奴才要死了?不知道公主身体还没好全吗?带她来这做什么?”

    垂珠等被责骂,纷纷扑通跪下。

    云徽走到宛贵妃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还是有些不适应把这个曾经的死对头当成自己的娘亲。

    宛贵妃心疼地把女儿搂入怀中,怕她冻着,使劲朝她哈气,一边训斥旁边一溜儿奴才。

    “要是冻坏了公主,仔细你们的皮!”

    云徽僵硬地任由宛贵妃搂着,这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女人,怀里竟也如此柔软温暖。

    缓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母妃,是我执意要来的,不怪她们。”

    宛贵妃却不这样认为,主子能有什么错?错的都是奴才。正要继续发火,却被云徽打断。

    “母妃,我们回去吧。你跪了这么久,父皇难道会不知么?可是他没有出来。”

    “他不出来,我就一直跪在这儿,跪到他出来为止!”

    云徽又道:“母妃这样逼迫父皇,只会让父皇厌恶。”

    宛贵妃似乎被一下子戳到了痛处,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难道我的徽儿就白白落水了吗?”

    云徽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王皇后并不是,话语却生生哽在喉头。

    宛贵妃恨王皇后入骨,认定是皇后做的,这时辩解是没有用的。

    云徽压住心中的郁闷,轻声说道:“母妃即使不为自己思量,也该想想徽儿,难道母妃忍心让徽儿被父皇厌弃么?”

    一句话点醒了宛贵妃。

    是啊!她纵然心有不甘,也不能惹皇帝厌恶,她该为徽儿长远打算。

    压住心头的不忿,宛贵妃脑子清醒了许多,蓦然觉得眼前的小女儿怎么似乎变了个人似的,怎么那么懂事?

    忽又见她在雪中一股子稚嫩的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只觉得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拢紧了大氅。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