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不需要去学堂,沈芃早上把饭菜给我弄好了以后叮嘱要好好休息就赶去上课了,我都忘了问昨日的考校怎么样,不过看他一如既往的神情,应该不会太差。吃完饭,我慢悠悠晃到了小院里又站到了那棵树下的竹凳边,看看右边的院门,又转过来看看左边的正房门,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树木。自我们从竹苑搬来这小世子府苑,我就没有像开始那样时刻警惕防备,出入也未曾仔细查看过门窗,原想着世子的院落应该是奕亲王府里管理最森严,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的了。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世子在自己家里在任何时间以任何形式出现在任何地方还需要跟一个女婢通报我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吃一堑长一智吧,还当自己在那个时代呢。中午,将父亲熬的药用小炉热了一遍,强忍着苦意喝下肚后,将药碗放在桌上。我就在床上挺尸,闭着眼睛脑袋放空,耳边听到门“吱呀”一声轻响,然后是轻缓的脚步声,先来到桌边停顿了一下,绕过桌子的时候还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咳,唔,咳。”伴随着强忍咳嗽声的是有些急促的喘息,这个声音停在我的床前,房间陷入一片沉寂,听着床边传来的辛苦压抑的声音,我突然想到前世的一句话:世上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你越想隐藏越是欲盖弥彰。“父亲开给我的药中有一味药对喘病有刺激作用。”我依旧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若是他人有心害你,此刻你的哮喘就该发作了。”居然不防备地查看我的药碗。我无奈起身用茶水冲洗了药碗放进旁边的柜子,然后把世子拉到床边坐下,我也爬上床坐到他身后在他后背的穴位上轻轻按压。“咳、咳咳,咳”小世子用丝帕压着,咳的辛苦。我的手指下是一幅孱弱的甚至有些瘦骨嶙峋的身躯,算了,既是要疼惜他那便要疼惜他吧。“先生今天说了新论,咳咳,我想说与,咳,你听。”小世子平稳了呼吸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拿出了课本。“沈芃被你弄到哪里去了”我看着眼前咳嗽后脸色有些红润比平日里看着软糯一些的小世子问道。小世子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他去竹屋给我配药茶去了。”哦吼~我起身下床,从矮柜里拿出笔墨纸砚,点水磨好墨后放到桌子上,规矩地站到桌边行了一礼:“我要向世子讨个东西,先请世子答应不会降罪。”小世子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似乎又不想甩袖而去,犹豫了一下同意了。看到世子点头,我半个身子趴到桌上将蘸饱了墨的毛笔递到世子面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世子闻言低头看我,咫尺的距离,我的眼睫都感受到世子的呼吸,那墨黑的瞳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在翻腾,待我想看仔细时,眼前人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我的毛笔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字,小篆体,不认识,但是很漂亮,均衡对称,圆劲优美,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好想收集他的字帖啊“瑾。”小世子将写好的名字轻轻放到我面前,然后翻开书本开始讲解今天的内容。我记得当今国姓为萧,世子这一辈是文,萧文瑾,果然是你。我梦里官兵口中被围剿的乱臣贼子唉,从现在就要开始筹谋了吗额头的伤在隐隐作痛啊。休息了两天我沈童又活蹦乱跳了,早晨刚进学堂,“沈童。”两位好友,云锦怯怯地站在座位上向我挥手打招呼,秀梅直接就飞扑了过来,要不是我还有把子力气我们直接就飞到堂外了,我踉跄了几步撞到后面的人,“对不,失礼失礼。”我转过头迎上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秀梅瞬间乖乖在我身边站好,整个学堂里性格直率明朗的闫秀梅只与这翰林院家行事一板一眼老成持重的罗洋不对付,就像老鼠见猫。罗洋估计也是看不惯秀梅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接受道歉以后还特意看了秀梅一眼才离开,步履从容不急不缓,一个完美的行走礼仪包。秀梅对着罗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拉着我往座位上走。“沈童”身后又传来声音,我转身,一个黑影迎面飞来,我下意识伸手接住,是一个纸包,打开是一盒糖。“是甜顺糖果店的酥糖。”秀梅在旁边惊喜地喊:“他家酥糖好难买到的,钱少花,有心了啊。”听到秀梅调侃他的名字,那边给我糖果的少年也不生气冲这边灿烂一笑,侠士一样的揖手,潇洒转身。如果上一个小伙伴与秀梅天生相克,那这个出身盐运使家的钱少华就与秀梅臭味相投,两人完全就是异性版的彼此。连取名风格都神似,我都怀疑这俩人的爹曾经结拜过,对子女的殷切希望完全体现在名字上了。就是没有什么效果,反正我没看出来。“少华这一大早可是把那家酥糖全买了送他的那些红粉知己,你们呀是捎带的,可千万别感激他了。”吐槽的是后面进来的赵余新,太仆寺少卿的次子,厌文喜武,是我们八个人中唯一带着自己武师的人,如果见不到他一准是在武场。所以,他也是我们这些小伙伴里长得最高壮孔武有力的一位,思想单纯,为人仗义与沈芃处得最好,来往密切,估计是常需要跌打药最后给我礼物的是小胖子朱明胜,因为爱睡懒觉总是迟到,所以他是在放学后送了我一支狼毫笔。“时间不久,你们倒是相处的不错,人缘很好嘛。”世子拨弄着同学送给我的礼物,带着嘲弄的语气冷淡地开口。自从前日世子主动来给我温习功课,我接受了他无声的道歉后,世子便开始长时间的待在我这个小院落里,沈芃搬去和赵余新同舍了。两个对各自专业领域都痴迷的人,适合住在一起。这是世子说的。小院没变,还是那棵树还是那个石桌,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不过,旁边坐了个我。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与世子自然相处,这也是这次生病后得来的特权了。听了他的话,我笑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对他扬扬手:“这些礼物都抵不上世子送我的万分。”说完放到他面前,乍一眼看上去只是用精美花纹雾纸做的书签,但是透过雾纸仔细看就能看到里面有个“瑾”字,就是那天世子亲笔写的名。其实我还把它描摹下来了,准备以后给世子做花鞋的时候用。世子拿着书签反复看了多遍后丢了过来:“有那个闲时间不如把你的字练一练,你看你那篇析论写的,光认字我都费了三盏茶的功夫。”那你也没还给我啊,看着小世子神情一改刚开始的阴沉,我无力吐槽这个小傲娇。把桌上的礼物收起来后,拿出课本开始温习功课,微风习习,小小院落,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我和世子。多年以后我还能忆起那个场景,那个见识卓越才华深茂的少年和眼中有惊艳心中有倾慕的少女以及那安静祥和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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